“为何不助周天王，反而为汉天子出力？”
张载话音落下，郑玄面色漏出不屑，心道若是此辈只有如此能耐的话，又有何俱？
“荒谬，周天王已去数百年，而今汉室为天下主，你这贼儒何故发此荒唐之言？”华歆抓住张载的话头，出声就是一顿训斥。
张载能成为北宋五子之一，自然不会这么简单，闻言颔首笑了笑道：“若是如公所言，我出仕太平道又有何不可？”
说着不待青州诸儒发声，又继续说道：“吾张载不过雍州布衣，以耕读为也，生年数十载从不食汉禄，承汉恩，今见汉室上不能保全社稷，中不能抚顺百官，下不能安养黎庶。”
“吾又闻太平道教主张氏讳玄，自起兵以来便为民分割田地，更教百姓以诗书，教化之功大也，如此岂不是明君？”
华歆皱眉不已，早不奈张载之言，但限于自身品格，不愿打断他人言语，待张载讲完后即刻就反驳道：“谬论，吾辈读书人生逢乱世，自当报效国家，致君尧舜，岂能一有不顺就附贼作乱？君如此作为，岂是儒家士子所为？”
张载不慌不忙，对青州诸儒生一礼，而后问道：“请问诸公，我辈读书为何？”
读书为何？
青州诸儒闻言心头一荡，个个都有一箩筐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实在是怕自己所言太小，而问题太大，不能回答。
郑玄双眉皱起，言道：“顺天应人！”
青州众人闻言一怔，他们都是名儒，说起读书的话题自然有很多要说，但是却不能像郑玄这般概括出来。
张载，韩愈，王阳明三人亦是不由得点起头来。
不过张载却另有答案。
“康成公所言不差，但吾却另有所言。”
话罢就朗声高喝道：“吾辈读书为何？不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郑玄面色大变，这四句实在是道尽了读书人之大愿。
青州诸儒更是被张载之言所惊，面色震惊不已。
良久之后，郑玄方才拱手一礼，对张载道：“先生之言发人深省，吾不如也！”
众人见郑玄如此，好似一柄重锤砸在头上，呼吸都困难了。
张载忙回了一礼，口中说道：“康成公不必如此。”
郑玄摇了摇头又道：“我礼待先生之志，却不赞同先生之行，助贼为祸终不是正道。”
张载刚要开口，王阳明就站了出来，对张载点了点头而后道：“康成公所言，吾却不敢认同。”
话音落下，青州诸儒皆道：“张先生若不认同，我们也不多说什么，但阁下何人？又有何德何能，能反驳正邪官贼之论？”
王阳明轻轻一笑，对诸人道：“吾乃扬州人王守仁，亦号王阳明。”
说着又继续说道：“康成公学贯诸家，世称大儒，吾本不该置喙，但康成公以汉家为正，吾道为邪之论，吾却不以为然。”
自孔夫子教化之后，至今数百年时间，又前汉孝武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天下人皆以儒门为正宗，皆认同忠君报国。
在众人看来，郑玄所言自无不妥，但王阳明却说自己不以为然，这让人如何不怒。
这次不禁是华歆，连素来中正平和的管宁都不禁开口道：“先生有何大言？竟敢质疑天下正邪？”
王阳明微笑回道：“不提汉室昏庸无能之事，我只论学术，诸公以为世上正邪天定，我却以为本无正邪之分，正邪只在人心，用之为正则正，用之为邪则邪。”
他这一套理论，自然是能够自融其说，但要让人信服，却也不易。
是以王阳明继续说道：“人秉天地之灵气，故人心自秉其精要。所谓正邪不过存乎一心而已。”
“故而我以为正邪本非天生，而是人心生正邪，才有正邪之分，今太平道横空出世，意在救民于水火，生民与海内，种种善政如何能是邪道。”
这个论题就各有说法，不像张载自己提出的，我辈读书为何？
听罢王阳明之言，诸儒还未开口，孔融第一个道：“汉室既兴，今已二十四世，炎汉之德泽被天下，纵然一时德衰，又岂是汝辈贼库所能比拟？”
久久不发一言的韩愈终于动了，拱手一礼道：“冀州韩愈见过诸位。”
礼罢后便开口道：“观光武兴汉以来，或有一二明君，但百年以来朝政为世家，外戚，宦官把持。”
“且外戚，宦官，不过天子亲戚奴仆，不需论述。”
“又天下世家者把持朝堂，家当营私，可谓天下之大贼也，自言道德高门，儒学传家，但在韩某看来，彼皆貌似而心不同焉，可谓之非人邪？即有平肋曼肤，颜如渥丹，美而很者，貌则人，其心则禽兽，又恶可谓之人邪。”
震惊！震惊！震惊！
青州诸儒瞠目结舌，张载，王阳明所言不过轰击学术，朝堂，这冀州韩愈竟然直言天下世家乃是妖邪。
“匹夫安敢如此？”
韩愈闻言哂笑，他韩退之天生儒子，怎么不敢言天下之弊？
又道：“自后汉以来，光武兴谶纬，便有道丧文弊，异端并起之祸，又有世家传受，代代推广，及至今日，纵然有大儒而不能救，可谓谶纬符书之祸也。”
“如此，或可言正邪？”
谶纬之言，早已有之，但谶纬之兴，却起自光武。
当初王莽篡汉，光武以赤伏符应谶纬，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而后光武帝刘秀以谶纬为内学，儒门经典外外学，筑建了后汉的文学大势，至今已经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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