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队有四大姓——
柯、苗、晋、栾。
柯姓最多，栾姓最少。
在桃源集这种穷乡僻壤，同姓本家越多，就代表亲戚越多，人脉越广。
若有意钻营，也更容易出头。
例如柯鹰他爹柯老三，早年是劳模，又好闯荡，攒了些家底。等生下柯於柯鹰姐弟俩之后，又将全部家底拿出来，在飞雷坊买了一驾‘碧磷冲’，能拉货，能载人。
这是四大队的第一驾大车。
哪怕十多年后的今天，四大队拥有一驾‘碧磷冲’的人家也才仅仅三户而已。
柯老三就靠着超出常人的远见，靠着这驾‘碧磷冲’，这些年挣了不少钱。
家境殷实。
早早就将柯於柯鹰姐弟俩送到飞雷坊修道院中修行。
不过。
柯鹰是野猪吃不来细糠，烂泥扶不上墙，草草学了两年，就死活不再去。
倒是柯於。
稳稳当当学到十八岁，修成蕴灵四层，然后被分配到桃源集做了个文书，工作轻松，钱不少挣，是生产二队甚至整个四大队的金凤凰。
例如栾家小妹栾梦蝶，栾家没钱供她进道院修行，但她自幼勤奋，一直是拿柯於当榜样的。
得益于飞雷道院中的修行，柯於的修为、见识，都要远超栾长安等普通仙集少年。
譬如撰写道论投稿这种事情，四大队没一个人敢想敢做，唯独柯於干了。
被退稿那是另一回事。
虽说当时被不少人暗中嘲笑一阵，但栾长安是钦佩的，自此心里也有了一个念头，对自己能接触到的各类道书也更加上心，希冀能从这方面突围，进而带动修为提升。
当然。
这也失败了。
几年下来，磕磕绊绊，连半个字的道论都憋不出来。
但这一次，栾长安信心不小。
……
“‘道韵四宝’可以借你，不过撰写道论可不容易，投递稿件也是要花钱的。”
柯於住在家中一旁单独开辟的洞府中，古色古香，颇具仙意，着一身道袍，颇有仙韵。
放在现代，这就是文艺女青年。
在桃源集，这一身装扮、气质也是最时兴的。
她将栾长安当自家弟弟，说话就就随意的多：“这样吧，你写完之后把稿子拿给我看看，要是质量还行，咱就投。不行的话，就再改改，省的浪费邮费。”
栾长安闻言，顺势请教：“柯姐，道论过稿具体有什么标准？”
“这不好说。”
柯於拾起一柄拂尘，轻扫两下，助长洞府丹鼎下的火焰，一边给栾长安解释道：“道论社有专门的校雠负责审稿，一个个都是资深修士，眼力毒辣，轻易就能分辨一篇道论的高下。而且，不同种类、不同档次的《道集》，审稿与过稿标准又有不同，很复杂，我至今也没搞懂，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能正式发表一篇道论。”
柯於自嘲一笑。
她有一颗文艺的心，这些年撰稿、投稿不少——
从一开始的顶级道论社，即《问道》、《论道》、《弘道》、《道德》、《悟真》、《修真》这被人俗称为‘四道二真’的六大道论社。
再到次一级的《辩证修仙》、《道学杂谈》、《正源集》等二线道论社。
然后又降，往各大仙都、仙城甚至仙坊开办的地方道论社投稿。
可惜。
要么退稿拒稿。
要么石沉大海。
至今一篇都没通过。
至于栾长安要撰写道论，她内心不相信这个弟弟能写出什么名堂。不过栾家的情况柯於也清楚，自己刚刚工作有心无力，若能在道论这件事上帮帮栾长安，也算尽了一份心。
不奢求他能过稿，只盼能让栾长安死了这条心，别浪费时间浪费钱。
“广源仙宗的修士太多，但是能撰写道论的，十分之一都没有。而撰写之后，又能发表的，更是少之又少。”
“看看那些发表过道论的都是什么人？”
“绝大部分都是城里人！”
“他们工作轻松，接触的面更高更广，见识不凡，因此能写出高质量的道论。”
“至于少数发表过道论的仙集修士，也多是三四十岁甚至年纪更大些才侥幸过稿。仙集修士每日上工，干的是体力活，一年到头要为生计奔波，劳心劳力，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再去诵读道书、咀嚼修行？”
“都、城、坊、集之间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难以忽视。”
“特别是仙集——”
“仙集难出贵子！”
“这就是现实。”
柯於说着说着有些愤懑，反应过来后又冲栾长安苦笑道：“不到坊中城里生活一段时间，很难确切体会到我们跟他们之间的差距。”
栾长安表示很好理解——
城乡差距嘛！
这种事情，不论古今、无论仙凡，都很难免。
柯於前面说的点，他也都清楚。
撰写道论需要积累，需要清净，需要状态，而这些仙集修士都很难满足。
不说别的。
单是撰写道论所需的‘蚀文功底’，有几个能比得上仙坊仙城中系统学习过的那些修士的？
比不过！
栾长安以往也不敢奢求自己能写成道论。
但废土的三年闭关，以及更重要的‘符图玉佩’中的三十三卷《鲍靓真人说符经》，这是栾长安如今敢于撰写道论的底气。
特别是后者。
微言大义，字字珠玑。
给了栾长安太多启发。
结合修行，更是灵感灵思如泉涌，不吐不快。
对于即将要写的几篇道论，他心底还是有些底气的。
“有心撰写道论是好事，即使不能过稿，多多揣摩道书经义，对修行也有裨益。”
柯於担心打击栾长安太过，又补充两句。
随即。
她不跟栾长安说话，忽将手中拂尘在丹鼎上重重砸下——
砰！
砰！
连续数下，丹鼎震动，笨拙的原地转了三圈，丹鼎下头炉火熄灭。
而后柯於将手中拂尘最后一扫，咣当一声，鼎盖掀开又迅速回归原位。
“这丹——”
栾长安嗅嗅鼻子，瞥见了鼎中焦黑，心想这丹卖相似乎不咋地。
而柯於却避过不谈，指着一旁书箱：“道韵四宝你带回去，后续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包括蚀文方面，我痴长几岁，还算有些心得。”
说着。
又道：“下次来就来，别带东西。”
这指的是栾长安带来的一大袋山货。
“都是不值钱的。”
“谢谢柯姐！”
栾长安这一趟收获不菲，再三谢过，才提起书箱走出洞府。
在他走后，柯於这下不再用拂尘，而是直接上手揭开丹鼎，这一次完全打开，凑近一看，内里果是一片焦黑。
“唉！”
“又没成！”
“还好没被长安看见，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柯於脸色稍红，将鼎盖放在一旁，提来一通清水埋头清洗丹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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