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只剩下李唯唯和黎曦两人，李唯唯注视黎曦，温和笑笑：“你别紧张，你写得很好，很有灵气，情感丰富细腻，故事构思也精巧，只是也有点过于悲情晦暗了。”
黎曦淡淡说：“一个内心凉薄的人，可能会有温馨治愈的文字吗？我心里无光，所以文字晦暗，看不到希望。”
李唯唯心里的痛点被她触动，这多么像若干年前，她自己的心境。
那种年少的忧愁，得不到爱与关心的失意，会在无数个深夜无限放大，让灵魂深处泥潭与黑暗，难以自拔。
“这个周末，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她说。
黎曦抬眼看着她，好奇问：“去哪？”
“去爬山，有兴趣吗？”李唯唯笑笑。
黎曦想了想，点了点头。
“好，周六早一点起来，我和许医生会过来接你。”李唯唯顿一下，把本子还给她，“规划一下时间，还有你的写作计划与你的理想，你都写一写，周五放学的时候交给我。”
黎曦沉默一会，点了点头：“好。”
“你目前没有签约版权吧？”李唯唯问。
黎曦说：“我还没到年龄，网站不给签约，但是我用表姐的身份证签了一本，已经快写完了。”
李唯唯皱眉：“表姐的身份证？”
“是，银行卡号也是留的她的。”
“这样呀……”李唯唯有点担心，“你的底稿都保存好了吗？要留足证据，以免将来发生版权纠纷。”
黎曦想了想，点了点头。
李唯唯还是不放心，问道：“签约的这一本，具体的流程是怎么运作的？比如说投稿邮箱，更新，这些都怎么操作的？”
“我手写底稿，表姐给我用电脑整理，她帮我投稿，帮我更新。”黎曦回答。
“那你底稿都保存好了吗？底稿很重要，将来有什么事，这是最原始的证据。”李唯唯说。
黎曦看着她，有点不悦地说：“为什么对人的提防这么大？就不能有信任吗？我表姐完全是义务帮我，我相信她。”
李唯唯被她噎住，只得笑了笑：“好吧，老师更希望没事，只是万一有事，咱也能应对。”
黎曦不说话了，李唯唯叮嘱她几句，让她上课认真听课，好好学习，将来能去更好的平台发展。
黎曦脸上明显有了不耐烦地神色，她盯着自己的本子，李唯唯说：“本子先留下，我还要看看。”
“哦。”黎曦闷闷不乐地出去了。
李唯唯叹口气，她少年的时候也没料到，自己曾经最烦的“唐僧念经”，今天会在她嘴里源源不断地念出来。
人总是要历经年少，也终究会逐渐长大。
张俊杰敲了敲门，李唯唯抬眼，让他进来。
“手机怎么带进来的？”李唯唯沉下脸。
张俊杰低着头，不回答她的问题。
“晚上偷偷玩游戏了？”
“嗯。”他声音细弱蚊蝇。
“怪不得，晚上玩游戏，白天打瞌睡，”李唯唯盯着他，“你来学校，就打算这样虚度时光吗？”
“反正也学不进去，努力与不努力，最终的结果能有什么差别？”
“你倒是振振有词呀，为什么没有差别？你努力学知识，你今天所学的知识，你一辈子都能受用无穷，而你今天打的游戏，对你的未来有好处吗？”
张俊杰又不说话了，但是脸上明显有不服气的神色。
“你说说你自己的想法。”李唯唯盯着他。
张俊杰沉默良久后，小声说：“我不敢说。”
李唯唯：“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尽管说，我们只商量。”
张俊杰呼了口气，闷闷地说：“我爸妈早就跟我说了，送我上高中就是让我混到成年，没有别的指望，只要我不打架斗殴，不影响别人，不违法乱纪，我想干啥干啥，他们都默许了，您那样何必那么执着呢？”
李唯唯听着这话，胸口有点闷，她和张俊杰的父母有过电话交流，那边只是和她客套几句，没有特别深入的交流，所以她印象不是很深。
“你父母在外地？”她问。
“在外面做生意，开饭馆，生意好着呢，他们在市里都已经买了几套房了，老师你放心，我以后生活不会有问题的，甚至可能比你还要生活得好一点。”张俊杰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李唯唯哭笑不得，她揉揉太阳穴，皱眉问：“你的人生，就这么大点的格局？”
张俊杰愣了一下，反问道：“格局是什么？”
李唯唯手摊开：“就是打开一个思想的局面，不要拘泥于一个很小的、狭隘的思想世界，作为一个少年，你不应该只坐在井底下，安于井底的现状，只透过水井那小小的空洞，看到那一小片蓝天……”
张俊杰打断她的话：“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见过世面吗？我爸妈现在是没有时间带我出去旅游，但是他们有钱，等我还长大一点，可以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世面。”
“然后你看到大海，你说句粗话，海好大，好多水，看到壮丽的山河，你像路人一样，跟着拥挤的人群打卡风景名胜，回来后你脑子里也想不起几个词语去赞美，去形容。你不知道所到之处的历史，不知道人文，不知道那里的地貌特征，不知道它的民俗风情，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跑一趟就算见过世面了？”李唯唯也反问。
张俊杰小声嘀咕：“你这是小资情调，看不上普通老百姓。”
“哟，你倒是学会给人戴帽子了，”李唯唯笑道，“老一辈因为条件不好，错失了学习的最佳年龄，辛苦一辈子，到老了出去走一走，看看风景，这是很好的，但你是老一辈吗？你是零零后呀，孩子！”
张俊杰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小声说：“道理是这样子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心思念书，我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都是游戏。”
“克制。”李唯唯正色回答，“从现在开始，克制，学校不允许任何同学带电子产品入校园，你没了手机，自然会慢慢从游戏瘾中走出来。”
张俊杰有点烦躁不安起来，他竟然说了句粗话，然后嘟哝：“真让人没法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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