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好奇。你不觉得写作很无聊吗？”对方突然问道。“比如有这个时间，明明可以出来，见见活生生的人，吃好吃的啊。不香吗？”
她像是完全理解不了方汀的乐趣。
“你不懂这种快乐。就像是建造一个思想的大厦，其乐无穷。”方汀说道。
对方摇了摇头，“嗯，苦行僧般的生活，我还真理解不了。”
“人生啊，就是有很多自讨苦吃。这就是我选择的自讨苦吃类型，哈哈哈。”方汀笑道。
“这个自讨苦吃我倒是有所耳闻。我那位也表达过，没事别当艺术家，不是一般人干的活。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又一个寂静的深夜，跌得有多深，有多么孤独。”
“你那个啊，呵呵。恕我和他不是一个行业的。”方汀摇了摇头，“这种打着搞艺术旗号招摇撞骗的，可骗不了我。”
“你不要对人家有偏见嘛。”vivian笑着说。
“这可不叫偏见，这叫客观全面的认知。看清事物的本质。”方汀回答。“哪有艺术家这么费劲地搞创作的，你知道艺术家真正的自律指的是什么吗？”
“什么？每天坚持创作多少小时？”vivian说道。
“恰恰相反。”方汀摇了摇头，“是每天不要过度工作，注意身体健康。”
“这么猛啊？”她感到惊讶。
“那当然啦。这就是创作型行业。又不是说要程序化地完成什么，需要自律，多做多好。这个行业啊，就是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装不出来。凡是装的有多难，都是另有所图并不热爱真理，就是专门忽悠你这些小女孩的。”
“哈哈哈。我可不是小女孩。不过啊，你这么一说，我像是突然明白了点什么。”vivian回答。“边走边看吧，搞不好这样的更有出息。”她说道，“太追求真理的，恃才傲物的，都不会搞公关，日常演技也不行，不屑一顾去表演，反倒不容易长期树立人设和得到金主赏识呢。”
没想到这个家伙看得还挺现实。
“嗯，也有道理。”
“先培养着，大家都是无脚鸟，在天上飞着看看呗。互相养鱼，都是海王。”
这倒是把方汀逗笑了。
原来这个家伙是这样理解那个故弄玄虚的男人关于自诩无脚鸟这个隐喻的。
“都是钱。有什么好装的。最后都是为了钱。我就是配合下演戏。他自己几斤几两也门儿清。”
“嗯，看到你们玩得这么明白我就放心了。”方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其实啊，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奇了怪了，真搞艺术的，可能就你一个人了。结果你却是最低调的，其他人倒是大张旗鼓把文艺挂嘴边的。真不知道你得到的乐趣是什么样的。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也感受一下。但是现在不行。”
“每个人的心理需求不一样。现在不行，或许就是永远不行。”方汀突然想起了greg之前那句nowornever.
“你不是说了吗，命运惟所遇，循环不可寻。”两人似乎随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对这句话感慨也变得更深了。
“我只是觉得，要待在严肃文学、哲学、音乐中，也是一种值得敬重的宗教生活。”
“敬重，嗯，呵呵。我还是想被爱被喜欢。”
“我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真正需要的人，多余的关注和喜欢算是个负担。”
“怎么会呢？这也是一种存在感啊。”
“我不是这样认为的。如果对方不是我想要的，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写作，探寻自己的内心，这样反而更加充实一些。”
“其实我要是会写作，或者会画画，也愿意尝试，毕竟看起来体面又有钱，这工作和生活，多好啊。”
“这可不是为了钱哦。”方汀纠正，“为了钱的话，有无数更多更好更直接的方法。我们这个创造的工作啊，大概率是赚不到什么钱的。只有一小戳人，赚了全部的钱，做出了全部的结果。”
“那如果大面积失败的事情，图个什么啊？”
“如果一定要说图个什么，可能是灵魂追求吧，有自我意识的人，君子谋道不谋食，如果追求生命的道还不如人的明德之道，怎么能叫道呢？要有信。”
“嗯。高深。理解不了。你觉得，道到底是什么？”
““道”是一种需要花精力认识和掌握的语言，追寻它，掌握它，才有灵魂。灵魂的升华自然会去创造。不能反着来。不能拾荒一样只言片语故弄玄虚，那只是愚蠢。掌握这种语言，创造灵感可以如泉涌。反着来的，故弄玄虚市井世俗的，浪费生命还让人瞧不起，生产力也不行，半天憋不出什么，还以为自己在独自深刻，这都是歧途。”
“说的是我那位文艺青年咯。”Vivian笑着说，“其实啊，我也看出来了。他有时候啊，就是傻装傻装的。不敢说话，怕说多了露馅儿。”
“这很好理解。你长成一棵大树，秋天树叶自然哗啦哗啦掉。你是一棵匍匐在大树边的小草儿，掉十片叶，要了亲命了！就这个意思。”
“所以只能痛苦地拿着掉下来的几片叶子故弄玄虚咯，实际上根本不是树叶。”vivian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整天故作姿态地说绝望，我看他纯粹是没赚到什么钱，觉得生活绝望。才不是什么对真理的追求对道的热爱呢。”
“可能没明白自己的工作区域吧。”方汀也笑了。“江湖术士而已。”
“能有什么办法。总比平凡的忍好一点。”
“你这么说我可不赞同了。平凡怎么了？”方汀感到惊讶。虽然一直知道这个女孩势力，但是她还真没觉得就算势力，这个艺术装逼男有资格站在鄙视链上游。
“平凡和平庸不同。很多平凡岗位的人其实他们的灵魂馨香、有活力，而且已经达到了很高的认知水平。一个资深HR说我选人，非常重视一个人的“松弛感”。实际上是阅人无数后的高度概括总结。松弛感，就是他能不能驾驭一个工作，同时为人生服务，而不是放弃做人原则和生活目标在工作中极端争利杀到眼红。松弛感就是既有正经又有自然。正常人多了，社会就会变好了。总比装逼整景生怕你不按他的套路走的好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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