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打扮一新，路上买了点水果，这个季节也没啥好东西，无非橘子和苹果，骑车前往沈家。
谭沁觉得只带着点水果上门有点拿不出手，林维桢却不以为然，年前已经送过一次了，这次上门纯粹就是拜年，礼数到了就成。
到了沈家，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赵茹。
“姨，过年好！”
“好啊，好，你俩也好啊！外边冷，快进来。”赵茹热情地把谭沁拉进门，紧接着埋怨道：“怎么又带东西，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听到客厅里好像有人在跟沈儒群说话，林维桢问道：“姨，家里来客人拿了？”
赵茹道：“你叔的学生来给他拜年，没事，跟你一样的小伙子。”
沈儒群看到林维桢来了，对沙发的一个学生模样的人道：“说曹操曹操到。”
“叔，过年好，听说您的学生来了？”林维桢一边说着，一边瞅着沈儒群的学生，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大眼镜，如果头发留的长一点，妥妥就是标准的80年代文艺青年，不过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小林，来，给你介绍一下，徐晓平，小平同志，我们学校的大才子，不比你这个北大的差，哈哈。”
徐晓平？林维桢不经意地又扫了徐晓平一眼，难道是跟西语系的小俞合伙做生意的那位？
没等他多想，徐晓平已经伸出手道：“老师在我面前可经常夸你，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林维桢笑道：“你这位老师那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哎，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是叫徐学长，徐师兄，还是徐同志呢？”
一句话把沈儒群逗乐了，指着沙发道：“坐，小谭，我就不招呼你了，来到这里就当自己家。”
谭沁道：“叔，您甭跟我客气，你们聊着，我去帮赵姨做饭。”
沈儒群笑呵呵道：“小林，小徐比你高一级，他是我们学校78级音乐系的，好像比你还大几岁，你得叫学长，要是从我这里论，你得叫师兄。”
徐晓平笑道：“什么学长师兄的，你要是不嫌我老，喊一声徐哥，等过几年我老了，再喊一身老徐。”
林维桢哑然失笑，没想到他还挺幽默的，文艺青年不都是一副高冷范吗？人设不对呀！
“徐哥老家哪里的？”
“泰兴的，听说你在黄桥农场插过几年队？说起来咱俩还是半个老乡。”
“徐哥可说错了，是四分之三个老乡，我媳妇跟你一个省的，算四分之一。”
徐晓平噗嗤一乐，道：“你这账算得出人意料。”
沈儒群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跟林维桢一见面就聊得不错，心里很高兴，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拍拍扶手道：“昨晚接到你的电话，你姨听说你今儿要来，知道你爱吃饺子，连夜把肉拿回屋里化冻，就等着今天包饺子呢。倒是小徐来得巧，过会儿留下来吃饺子，你俩陪我喝两杯。”
徐晓平推辞了两句，沈儒群不满道：“怎么着了，老师我请你吃顿饭都不行了？”
徐晓平笑道：“我要是早知道您家里今天有客人，我就明天来了。”
林维桢道：“徐哥你这就见外了，我要是天天来打秋风，你还不上门了？”
沈儒群佯怒道：“你倒是天天来打秋风啊，我和你姨还盼着呢，沈元和沈婧，一个远在羊城，半年也不来个电话，沈婧更是指望不上，现在把这个家当旅馆和饭馆了，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想见到她的人，没门！你还不如我的学生呢，小徐逢年过节都来看看我，哼！”
林维桢苦着脸道：“叔，不是我不愿来，忙啊。您不知道，去年下半年我在家里办了个计算机兴趣班，年底又办了份电脑报，学校的事情还不能耽误，我恨不得自己生了三头六臂。”
沈儒群本来就不是真生气，再加上林维桢忙的都是正事，乐呵呵地道：“你办的电脑我看过，沈婧的书店里就有的卖，还别说，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都能看懂，很不错。那个计算机兴趣班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维桢把情况详细介绍了一遍，沈儒群一边听一边点头。
“四机部的祁郑云，我好像在哪见过，老了，想不起来了。对了，四机部没帮你们做宣传？”
林维桢失笑道：“有什么好宣传的？”
沈儒群正色道：“少年强则中国强，普及计算机教育就应该从青少年抓起，你这份报纸立意好，但俗话说，酒香也怕巷子深吶，你不作宣传，怎么让老百姓知道？这样吧，既然四机部不重视，那我给你介绍几个媒体朋友，让他们帮你做个报道。”
林维桢大喜道：“那感情好！”
随即苦着脸道：“叔，不瞒您说，报纸办了三期，每一期我得搭上2000块钱，前两天我还发愁呢，怎么才能打开销量。要不是您说，我还真想不到这招。”
沈儒群笑呵呵道：“别忘了你叔我早年是干啥出身的，主席说过，宣传是我党的一大法宝，这个阵地不能丢，让你多看看主席选集，怕是都当耳旁风了吧？”
林维桢尴尬笑了笑，自己就是想看也没时间看啊，只是他还真不清楚沈儒群早年是干什么的，于是问道：“您当年是搞宣传的？”
沈儒群点点头道：“是啊，解放军入城后不久，我和你爸就加入了宣传队，后来你爸南下，我留在首都一直干到58年，然后音乐学院从天津迁回首都，我就申请去音乐学院当老师了。”
徐晓平道：“老师，您怎么不继续在宣传口子里干了？以您的资历，起码……。”
沈儒群抬手打断道：“嘿嘿，我要是继续干下去，今天你们恐怕是见不着我喽。”
林维桢和徐晓平对视一眼，都能听出沈儒群的一语双关。
三个人都心知肚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喝了口茶，林维桢问道：“叔，沈元呢？”
沈儒群沉着脸道：“回学校办理离校手续了，过两天回来。”
林维桢知道沈儒群脸色不善的原因，他安排沈元进外贸部工作，但沈元却想去特区闯荡，那边正好也在招大学毕业生。只是特区步子迈得有点大，没有采用普遍的人事制度，而是实行合同制。沈元再怎么愿意，沈儒群却不愿意，儿子是堂堂的77级大学生，找个没有正式编制的工作，说出去让人笑话！
爷俩为了这事儿吵了一架，最后沈元屈服在老爹的淫威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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