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婉姨娘是意外，那纪氏呢，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吗，两人同一天出了事？更巧的是，这一天，她还不在府里，太妃王妃也不在，而三少夫人冯氏生了病，这样的日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只怕也找不出几天来吧。
在这样和煦的春日里，温暖的春风下，云瑶却觉得有漫天的阴沉压下来，压在她的胸口。
云瑶不是后宅中的无知妇人，她清楚地感到这一切就是一张网，网住了婉姨娘、纪氏还有自己，或者还有其他人，而她还不知道对方接下来会使什么手段。可她现在别无选择，只能等待，然后迎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出来的太医满头大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他的帽子都歪斜了，却强自撑着给云瑶回话道：“大人的性命是保住了，只是，身子亏空严重，以后再不能生育了，而且会就此留下病根。”
他的眼睛不敢看云瑶，回话时一直低着头，这原来也是规矩。平日里太医来了，女眷们都是避而不见的，今天也是特殊情况，但他依然还能记着规矩，倒真是不容易。
云瑶只是盯着他，回想着他的话，再不能生育？也是啊，当时的样子自己也看到了，这个结果应该早就猜到，不知道回头周天煜会怎么想。她又问道：“先生怎么有些面生啊？”
“今日主治孕产的太医或是休沐或是进了宫给贵人看脉，本人也是被迫上阵，从前都没有遇见过如此凶险的情形。”他的脸不自觉得白了白，头低得更低了。
被派去纪氏那边的秋月回来了，神色复杂得回道：“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都赶回来了，如今都在五少夫人那里，说是这里就交给少夫人了。”
两人在宫里，要把消息传递进去着实不容易，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慢回来。云瑶收住思绪，缓和着语气对那太医道：“该用什么药，先生只管开药方，该怎么调理也请先生一并记下来。还有一事，怎么好端端的就出了这样的事？”
太医迅速瞥了她一眼，有些不安得动了动身子，轻声回道：“孕妇有服用红花的迹象。”
他这一句话就够了，深宅大院的女子，谁不知道红花是什么东西？
云瑶凝神，没有再多问，只是说道：“这里还有劳先生了，等稳定下来再送先生回去，这边我会遣人去通知太医院和先生家里的。沉烟，这里就交给你了，没有我的命令，一样东西都不得带出院去，有谁不服的让她去跟我说。”
她说着起了身，她还得去纪氏那里露个面，不然显得没有妯娌情面。即便明知这是一个局，云瑶却不得不按照别人设定的跳下去，如果她不跳就坐实了她的嫌疑，所以即便知道院子里会寻到红花的踪迹，她也必须留下。
纪氏那边没有比这里好太多，太妃与王妃当堂坐着，都是阴沉到极点的脸色，五少爷周天华不停地在房里来来回回，愁容满面的听着里边的动静，他今日去赴一个友人之约，先与太妃二人赶了回来，却手足无措只顾慌乱。
除了太医之外，杨妈妈、秦妈妈都在里边，准备为纪氏催产。
纪氏的孩子还有脉搏，但已经不可能再安稳地留在母体内了，所以只能冒着危险给她催产，这么说的话纪氏的情况比起婉姨娘还是要好一些。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一路上，云瑶已经理了思绪，见到太妃之时，什么话还没说就给二人跪下了，口中称罪：“请祖母与母妃贵罚，媳妇无用，没有保住四少爷的骨肉。”她直挺挺跪着，有几分无奈几分伤感。
太妃一听，眼因就红了，不过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轻轻执了她的手拉她起来，语调哽咽：“是老四无福，你已经尽力了。太医怎么说？”虽然伤心沉痛，但太妃心里也是有怀疑的，这事儿巧的就像是早就导演好的一场戏。
云瑶平静地望了太妃一眼，又扫了王妃一眼，哑着嗓子回道：“太医说，婉姨娘应该服用过红花，不然不会这样，而且，而且婉姨娘将再不能有孕。”话一出口，云瑶就有些如释重负，她一定不能瞒下任何话，而且要抢在所有人之前来说明，不然一旦扯到她身上，那就是罪加一等！
果然不出所料的，太妃与王妃都震动了，王妃先前只是担忧着纪氏的身子，听得没有太仔细，但这句话却惊醒了她，她唰的立起来，直直盯视着云瑶：“婉姨娘服用了红花？”如果婉姨娘因为红花而没了孩子，那纪氏呢，她会不会也曾服用过红花？
王妃再也不能镇定，含着哭音对太妃诉道：“母妃，让媳妇进去瞧瞧小五媳妇吧，媳妇实在，实在定不下心来。”
太妃缓缓点头，摇手示意她进去。对于纪氏肚子里的孩子，她已经不再乐观了，五个月，催产存活的几率本就小得不能再小，如果再服用了红花，能保住纪氏的身子就是万幸了。若连这一点都达不到，小五和她媳妇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而王府的安宁日子也到头了。
究竟是谁，会设下这样的计谋，一举除去了周家两个即将到来的下一辈，瞧这样的布局，应该是早有预谋的，而不是临时想出来的招。
云瑶安静地蹲在太妃脚下，闭目不语，听着里边不断传来的纪氏的哭喊声，看到五少爷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眸子，她的心缩紧了。
纪氏并不是个坏人，他们夫妻都是心思单纯被娇惯的人，偶尔闹闹大小姐脾气而已，而且按照她的观念，两人的年纪还是孩子呢，对自己也没有过真正的恶意，她不想她有事。何况，这是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不应该被人利用来下这一场赌局。
即便是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是不是周天煜的，云瑶都没有想过要他的性命，对一个孩子的方法有很多种，她不能接受对孩子用这样残酷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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