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满面羞怯的坐在床上，穿了一身淡粉红的衣裙，头上戴了几支簪环。她是纪府的家生子，没少看见府中那些妾室最后的下场，心里是不大乐意为妾的，一直想着出去配个小厮什么的，至少是正室夫人。
但他是丫鬟，身不由已，陪嫁来周家之前夫人就给她露过口风，她是备着给新姑爷当通房的，她不敢反抗，一心一意等着当她的通房丫头。
谁知道，来了周家一年多，少夫人都没有提过此事，还从不将她带在身边伺候。她估摸着是少夫人不乐意，这倒也罢了，过两年，她年纪大了，求少夫人出去配个小厮侍卫的也好，何必都瞅着姨娘的名分奔。若能生个一子半女还罢了，若没有子嗣，一旦年老色衰，今后的日子怎么办？
何曾想到，突然间就传来她要当通房的消息了，她也说不出自己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反正她的一生都是被人摆布的命。
房门被打开，进来的却不是五少爷，而是少夫人身边的韩嬷嬷，她忙起身行礼，韩嬷嬷按住了她，笑道：“从今往后你就是半个主子了，我岂敢再受你的礼。我是奉了少夫人的命来的，这事少夫人赏你的，你喝了吧。”
韩嬷嬷身后的丫鬟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丫鬟脸上的表情看不大清，似乎笑的有些勉强。
飘飘有些诧异，盯着那黑色药汁看，有些不明所以。
“喝吧，主子的令，做下人的只能服从罢了。”韩嬷嬷依然微笑，而飘飘却感到身上泛起凉意，她颤抖着双手去拿那药碗，但无论如何都拿不稳。
这，这应该是防止她怀孕的吧，听她们说，正室尚未生下嫡子之前，妾室是不得有孕的，待到嫡子生下之后，她们才能怀孕生子。是不是，以后，每次少爷来她房里，她都要吃这个东西。她并不像争着生下庶长子，只是直觉这药恐怖，她猛地抓住药碗，放到唇边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待她喝完，韩嬷嬷才满意的出去了。小丫鬟走在后头，看着韩嬷嬷跨出了门，才捂着嘴，低声泣道：“妹妹，你别怪姐姐心狠，这都是少夫人的命令。咱们做奴才的，也不敢指望着有人养老送终。”她们都是跟飘飘一同长大的，明知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子嗣了，终究有些难过和同情。听说，飘飘家里只有她这么个女儿，还指望着她承继血脉呢。
“啪”的一声，飘飘的手松了，药碗清脆地摔在地上，跌得粉碎，开了一朵雪白的花，在昏暗的烛光下尤其显眼。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药？”她的声音凄厉而低沉，仿佛被人卡住了。
“这是，是，是绝育的药啊。”丫鬟以为她早知道。
“绝，绝育？”飘飘彻底绝望了，少夫人的心忒狠了一些，逼着自己做妾，又剥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她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那她成了什么，给五少爷暖床的工具吗？
这一刻，飘飘的心狰狞而纠结，她不想害人别人却不肯放过她。即便是丫鬟又怎样，她从小服侍少夫人，少夫人非但不念一点素日的情分，居然这么狠心。
直到近三更的时候，五少爷周天华才醉的迷迷糊糊到了她房里。那一夜，她痛彻心扉，身上那个男人或许根本没有看清她长得什么样，甚至没有半点怜惜，就要了她。
她第一次产生了恨，她恨这个男人，更恨五少夫人。五少爷跟她本没有情分，可少夫人不同啊，她辛辛苦苦伺候了少夫人这么多年，一直以来埋头做事，小心翼翼的，为什么要这么待她？她究竟哪里错了，难道怪她长得比普通人好看些？还是因为她性子软糯，好欺负？
天蒙蒙亮，周天华迷迷糊糊醒来，随手摸到了自己身边一具温热而柔软的身体，他习惯性喊了一声：“宁芙。”
回应他的却不是纪氏娇俏的笑声，而是一道孱弱、慌乱、害怕、凄凉的声音：“少爷。”
周天华定睛一看，才知道自己弄错了，他昨夜收了一个通房，这丫头生得倒是颇招人疼，一双大眼里饱含着恐惧的泪水，怯生生望着他。他的心软了一软，放柔了声音：“是你啊，你是叫什么？”
“飘飘。”
……
直到掌灯时分，周天煜也没回来，云瑶只能自己吃晚饭了。刚撤下碗筷，宁姨娘居然来了，云瑶不由满心诧异，除了早上请安时宁姨娘似乎从没有来找过她，要不她是来找周天煜的？
橘红色的烛光温暖明亮，照得方砖白晃晃的耀眼，似有若无的幽香弥漫在空气中，仿佛置身于漫天的花海里，宁姨娘的心沉了一沉。
她依然清冷，银白色的衣裙只在裙褶处绣着浅绿色的竹叶，行动间如有春风飘拂竹叶，容颜依稀有几分憔悴，几分伤怀。头上戴了一支碧玉的簪子，衬得她的肌肤玉般清透细腻。
云瑶坐在花厅的炕上，炕桌上一个锦匣里盛着满满的龙眼大的珍珠，颗颗莹润饱满。凌燕半跪在炕上，细细瞧着珍珠，口里笑道：“这些珍珠的成色倒是好，只是做了项链戴怕是不够，做头花吧有些浪费了，少夫人又不爱戴什么手串的，我都不知道拿来做什么好了。”
“何尝不是，不然也不会放了这么久，改日送人算了。”她摇头笑道。
“送人会不会太贵重了？而且这样好的成色实在难得，等少夫人想用的时候怕是不易找到呢。”凌燕就着烛光把每一颗都细细欣赏了一番。
宁姨娘由秋月领了进来，微垂着头，在五步开外福身行礼：“见过少夫人。”她一直不肯在前面加上自称，云瑶知道她出身书香门第，有几分傲气，也不想折辱她，就由她去了。
云瑶笑着抿了一口茶，指着下边的锦杌说道：“坐吧，用过饭了？”
宁姨娘也不推辞，坐了下来应道：“用过了，妾身有事求见少夫人。”
“哦，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斟酌着办。”云瑶有些感叹，只怕宁姨娘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范例了吧，以她的姿色出身本来可以嫁去中等人家当个少夫人，却在周家看人眼色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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