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云影在湖中聚了又散，木浆探入，搅动了一池涟漪。尚初面对的人由季无卿换做了柳君元。得知皇帝召见，季无卿只得选择下船上岸先行一步，至于不走水路，要怎么进城门，那是季无卿的事。临走前还一并拉上了李承明,留下尚初和柳君元继续乘船而归。
船内两相对坐，各怀心事。只闻得水波荡开之声，以及远方断断续续的清歌，不知是谁又在附庸风雅。
尚初有些累了，还是强打着精神。这是个难得的与柳君元交流的机会，可萦绕在脑海里的却是今日季无卿口中的那个“天下”。
季无卿说要把天下送他，但不如说是自己想要这个天下。一直被季无卿保存在书房中，如今被自己纳在怀里的这幅“山河社稷”，就是个很好的暗示。
看来，不论是小说中的季无卿，还是他所认识的季无卿，都改不了对天下的执着。书中，后来若非柳君元察觉了季无卿的意图，又与李承明联合劝说，季无卿真计划着发动一场政变。
心下微微有所触动，要是此处没有柳君元，尚初还想再打开怀中的这幅画卷看看，画卷的末尾处有季无卿亲笔写下了一行小楷，“山河社稷，无卿赠与子初，戍和十二年四月初五”。
其实尚初根本不必在意柳君元，柳君元此时也正是思绪纷乱。当听说皇帝召见时，季无卿轻飘飘的向他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怎样的意思？是奇货可居？待价而沽？
一股冷意从脊背贯穿到脚底，上次季无卿如此看他时，用简单的一句话把他打发给了李承明，而这次呢？
对，到了端王府没几日，他便从李承明处知道了那位清贵公子的名讳——季无卿。
“小时候，最爱缠着爹爹带我去游湖。”
柳君元差点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但此时此地，难免勾起了他的回忆，而回忆散去，眼前的又是这幅光景。柳君元不想伤春感秋，可禁不住的悲从中来。他不在乎对面的人怎么看自己，只想把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道出来。
“爹爹总说丞相大人为人清正，丞相大人清不清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爹爹是无辜的。”
“世事无常，”尚初宽慰，可惜语气太过冷淡，听着也不那么像安慰。
“公子从小生在富贵人家，自然没体会过家破人亡之苦，也永远不会明白君元的身不由己。那种如浮萍漂泊，无家可归的寂寞，想来公子就更不能懂了。”
尚初身上，从衣物到配饰，无一不是上上等的料子做工，加之与季无卿关系亲密，柳君元认定对方是个没经历过什么波折的少爷。
“富贵人家？”尚初意味不明的重复念了一遍，神情复杂。柳君元这话说错了，柳君元与尚公子可谓同病相怜。尚初刚穿越来的时候，同样是一无所有，如果没有季无卿，连一日三餐都是问题。也幸好有了季无卿，才让他能安心养病，没为其他的事发愁过。
等季无卿将尚家名下的产业交到尚初手里，尚初也就不必烦恼离开季无卿后自己该如何生活了。
“李……端王爷他待你不好么？”
“他不过是把我当子初了，”在一位陌生人之前，柳君元忽而起了倾诉之欲。不知那李承明的子初是谁，但对方回回提及子初时，满满的爱慕与思念都掩饰不了。
除去思念，在柳君元看不到的地方，李承明更多的是痛苦，子初了无音讯，让他到何处去寻！
“如果不能让端王爷对你上心，兴许你不久会被送予他人。”尚初开始说起正事。
“是么？季世子已经为我找好下家了？”柳君元似是讽刺的嗤笑一声，“凭什么我要被像货物一般转手？”
我有说要把你送出去的是季无卿么？虽说柳君元的理解的确没错。
“因为你长了副好相貌，如果不能讨得端王爷的庇护，那等待你的只能是被……转手。“这句话说得太过直白，也太过伤人。但尚初只是把事实刨开在柳君元眼前，同时也在提醒柳君元。
书中季无卿为发展自己的势力，便试图说服李承明，让他把柳君元暂时“借出去”，为了从那些朝廷命官处套得自己想要的消息。软春楼最初建立的目的也是在此。季无卿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做的极是隐秘，多年来无人怀疑到软春楼。
李承明听后死活不同意，如果不是发生了一件事，他必会一直反对下去，那件事便是——尚公子回来了。既然正主儿回来了，替身也就失去了意义，不如对柳君元物尽其用。
所以说，难道原剧中的季无卿也喜欢尚公子？没把小说读完时，尚初曾以为当年救了尚公子的就是季无卿。读完后，才明白是另有其人，那人是位隐世名医，无关紧要的角色。那为何自己穿越后剧情就变了，尚初还没弄懂。
季无卿因为喜欢尚公子，才会对柳君元多加照拂，尚公子再次出现后，他才把主意打到了柳君元身上。假设季无卿是喜欢尚公子的，那他对自己抱有何种态度？
其实，季无卿的态度很明确，更喜欢，对以前那个子初的喜欢，远远不及现在这个子初。
剧情有变，季无卿说不准会提早把柳君元送出去。
“都是因为这张脸么？”柳君元若看到对面的公子和自己有近乎同样一张脸，不知又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感叹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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