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又同他聊了一会儿入宫事宜, 最后才说道：“好了, 你退下吧。”
沈淑昭已是满脸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 这次纳妃的日子居然提前了。
这时太后笑着道：“淑姑娘，你坐到哀家身旁来。”
“是。”
“你昨晚出了宫, 所以不知道此事，哀家已经把纳妃的吉日定了下来，你姐姐也在其中。”
远处有个宫女呈来拟好的皇旨跪在脚边, 沈淑昭一转头，长姐的名字就写在上面，入宫日子就定在本月中旬, 读到末尾，那句“允宜册立为……”之后竟留出了耐人寻味的空白。
“哀家还在斟酌她们二人的位份, 你有何见？”太后果然这么问。
沈淑昭没有多想, 因为以现在的情况来看, 长姐这种沈家、江家联姻的出身入宫直接封妃本就理所应当, 但太后既然问了, 就代表没有这样做，她不是个会在小事上拿捏不定的人，所以只是确定结果罢了。
很快，沈淑昭双手合袖道：“民女认为一日册封两妃的举动还是树大招风了，依民女拙见, 这位份, 还是比妃子稍低一点比较好。”
“嗯, 也好。”太后又向宫女点头，她就退了下去。
“民女为娘娘感到高兴，您既然能定下陈家女儿入宫的日子，也就肯定同皇上商量过了，这几日满城的调查弄得宫中人人自危，皇上能与您长谈，这无疑是在顾念母子情分。”
沈淑昭起身喜揖，紧接着，她放下长袖后，神色瞬间冰冷起来。
这太不对劲了，皇上居然答应了纳长姐为妃的事！在她还在宫外为巫蛊的事情奔波时，这件事居然就在自己背后悄无声息地定下来了，这是巧合吗？
前世因为长姐没有入宫，所以才让太后狠下心来扶持年幼的庶子，让新皇后成为了三妹，现在皇上同意了，他娶了一个这样的女人，再继续隐忍下去，只等着萧家和沈家互相消耗，实在是比当年要收敛了许多！
最后的结局之所以如此，也不过是因为他输在了运气，输在了这倒霉的病上。
不管他当初是病死了，还是被毒死也好，他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谨慎，越来越懂得隐藏了！
沈淑昭想到这里已经是满背冷汗，皇上也是死过的人，和自己重回那天的方式一模一样，那么上辈子的输家，今生是不是都已经回来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的对手已经远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她马上说道：“太后娘娘，虽然近来要举行的册封大典和千秋寿宴都是好事，但您曾告诉过民女，‘自己要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会明白要该怎么做’——阿爹身为虎贲中郎将，掌管京城的骑兵，长姐倘若诞下皇子，萧丞相又怎能容忍下去？所以民女害怕，皇上如今虽然让步了，但局势已经不能再平衡下去。”
太后很欣慰道：“淑姑娘，你能这么想很好。”
沈淑昭见她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终于有了心怀秘密说不出的苦，正计划着下一步时，太后突然道：“所以你要记住一句话，在帝王的眼里，平衡不是为了平衡，而是为了纳为己有。”
纳为己有？
沈淑昭愣了愣，很快想通了这句话的含义，如今朝中四方正在益州这块地上角逐，皇上要是想增加对抗太后的筹码的话，那么这块地他肯定是要收回来的——不止是为了库银，更是因为里面的每一块地，其实都代表着能够掌握一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军队。
有了大量的钱，大量的兵力，就可以配备更精良的武器，更强的镇压，皇上再想借萧家平衡下去，也是绝对不会傻到就这样把它拱手相让出去的！
果然，太后也说：“淑姑娘，你不要把目光只放在京城，看看益州吧，其实真正能让一个皇帝恐惧的，不是那些被臣子欺瞒的白银，而是他们的——兵马。”
沈淑昭先不说话，最后轻轻地“啊”了一声，好似恍然大悟了。
太后笑了笑：“你看出来了就好。”
她忙拱了拱手，“原来一切都在娘娘的计划中。”
看来自己也不必太多害怕了，皇上就算见过结局又怎样？今生的太后也是见招拆招。
赢者固然有运气成分在，但他们之所以胜利，绝对不可能只有运气，不得不说，皇上身为太后的儿子，真是成也于此，败也于此！
太后接着看向了殿外，那边天更高，云层之下人如蚂蚁。
“哀家近来一直在读益州的奏报，心中不断想到了一句话，‘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萧元望这个人，也算很有胆识了……他知道皇上不可能一直受人压制下去，所以在长宫事变的时候就扶持了益州，那里的刺史军队都十分听命于他，正因如此，皇上才不得不与哀家相互依偎。”
沈淑昭默默地听着。
“当初哀家把你们召进宫来，其实是破坏了几位先国公定下的规矩，你祖父嫁了一个女儿，萧丞相嫁了一个女儿，宫里有两位皇后已经够了，若是再多一个你姐姐，自然只能分道扬镳了。萧丞相不可一世，后来哀家又命人弹劾了益州刺史，他更憎恶哀家了，你们在表面看起来，一切也都是哀家做的，其实不然，每个皇帝都需要有人做坏事，哀家过去替先帝做，现在替皇上做，只是过去有怨，现在没有了，因为这是哀家的儿子，他做不出来的，身为母亲，哀家愿意帮他当这个恶人。你若要问，哀家既然是这样想的，可为何还要令彼此生出隔阂呢？哀家也不知道，不过也可以告诉你，有的时候，哀家其实会在心里怀念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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