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柔暖, 静静照着一池秋水, 落花浮浮沉沉，游弋着斑驳的影子。秋栗已熟, 大若樱桃，以糖炒之, 是再合适不过的小膳。
宁宁捧着一盘栗子, 一边破开吃着, 一边笑嘻嘻道：“色如蜜珀, 香若莲房, 松脆甘芳……山山，你真的不吃吗？”
凤春山垂首检阅公文, 头也没抬, 道：“你怎么这么闲？师傅给你布置的课业太少了是不是？”
宁宁略一颦蹙, 道：“别拿那个老不死来压我。”她眼珠子一转，滴溜溜如猫睛宝石, “山山, 你陪我去趟教坊罢。”
凤春山冷淡道：“不去。”
宁宁搁下栗子，一手拽住凤春山的衣袖, 摇了一摇，仿佛一个在撒娇耍赖的小孩子，道：“可是我很无聊。”
凤春山道：“不如去把你的小宠物找回来？”
宁宁道：“你想对他作甚么？”
凤春山总算从公文中抬首, 笑了一下, 美色夺人, 道：“他是这世间最后的令氏子弟, 我自然要好好招待。放心，绝对不会让你无聊。”
宁宁摆首，道：“我还没有玩腻，不许你杀了他。”
凤春山道：“那你去点正常的地方不行么？”
宁宁道：“教坊不正常么？我听说那里的妓子大多色艺两全，除了琴棋书画，还有一名角，善驰马挟弹……”她比划了一下，“能以两弹先后发，使后弹击前弹，碎于空中。又置一弹于地，以左手持弓向后，右手从背上反引其弓，以击地下之弹，百不失一也。这枪弹倒有意思，不知道是什么规制。”
凤春山轻蔑一笑，道：“花架子而已。”又摇了摇头，“你在策梦什么样的精绝武器看不到，为什么非要去那里？”
宁宁反问道：“你也知道策梦商贸冠绝天下，我什么货色没有见过。那些寻常市井百肆有什么意思？”
凤春山道：“你既然起了兴致，自己去就是了。关我何事。”
宁宁道：“可是我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被人绑架了怎么办？而且拉着你与我同去，多有面子呀。”
凤春山懒得与她废话，道：“我让然无方陪你去。”
宁宁歪了歪头，娇娇道：“山山，你若是不陪我去，我就要找你的小情人陪我去。她真的很好摸……”
凤春山平静道：“你再说一遍？”
宁宁的眼睫颤了颤，仿佛遇无声雷霆而受惊的蝴蝶，显出一点委屈的模样，道：“山山，你这么小气，可是难成大事的。”
凤春山不以为意，道：“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简直恬不知耻。是谁知道师兄大婚，当晚就从昊天台坠下去了？”
宁宁摸了摸鼻子，更委屈了，道：“又不是我自己想摔的。”
凤春山眸色微暗，道：“是你给了那些人推你下去的机会。”
宁宁摆了摆手，道：“罢了，我不和你争论。为了证明我很大度，你可以去把阿倾摸回来啊。”
忆及宁王端严神姿，凤春山难得一阵恶寒，哂道：“多谢美意，敬谢不敏。”
宁宁叹了一口气，道：“你看你，为什么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我要是你，一定会守在夜澜，永远陪在他身边。”
凤春山道：“这你就错了。在师兄眼里，除了自己的同类，什么都没有。你若是无功无业，一文不值，再多陪伴温情也只会令他厌弃而已。”
宁宁道：“能够名正言顺站在他身畔，就很好了。可有些人，明明有机会与他相守，却一点也不珍惜。”
凤春山很熟悉宁宁这一番口吻——每一次的背后都是血雨腥风，尸骸遍地。她眯了眯眼睛，顿时警觉，道：“你在说谁？”
宁宁道：“我可没有指名道姓。”
凤春山斟酌字句，谨慎道：“我不管你听说了什么，但兜兜绝无可能。不过是那些遗老一厢情愿。”
宁宁道：“可是她第一次去夜澜，阿倾就亲自见了她。”
和宁宁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凤春山迅速道：“师兄只见了兜兜一面，寒暄了几句关于我的事罢了。兜兜也不像斯夭那么糊涂，脑子不好，惑于皮相……”宁宁皱了皱眉，凤春山改口道，“而且师兄何等眼光，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宁宁点了点头，道：“这很好。”
凤春山太了解对方的秉性，微微沉下声音，道：“你别发疯。”
宁宁道：“山山，你当我是什么人？那可是你的妹妹，我怎么会忍心伤害她。我用倾成宫上下千百人的身家性命起誓，如有违背，死无葬身之地。”
凤春山嗤之以鼻，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第一天认识你？在你眼里，整个策梦捆在一起，也没有师兄一根头发重要。”
宁宁道：“你真是麻烦。”想了一想，笑吟吟道，“我发誓，若我伤害凤欢兜一分一毫，阿倾必定父首枭悬，母躯分裂，江山陆沉，家国沦亡，众叛亲离，永失所爱。”
凤春山挑了一挑眉，笑道：“你也太狠了。”
宁宁话锋一转，道：“山山，我俩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别乐。你那小情人一看就心地善良，知书达礼，若是你真想追回她，不如脚踏实地做点好事，重新打动她。”
凤春山问道：“做什么好事？”
宁宁瞪大了眼睛，道：“山山，你居然问我？我看着像是会做好事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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