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晨起请安后，谢瑞音留下没走。陪了陈氏一盏茶的工夫，谢瑞音犹豫着开了口：“前日我派人去查王欢欢。到现在，我派出的楼妈妈都未归。”陈氏脸色沉了下来，又来提那个扫把星，每每跟那个扫把星扯上关系，就没有一天让她清闲的时刻。陈氏按了按晕眩的脑壳，瞧一眼门帘子透进来的微风。
“就没让我省心的一天吗?”陈氏厌恶的声音响了起来。谢瑞音识趣的闭了嘴，不敢再提。陈氏道，“这也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谢瑞音退了出去。
谢瑞音拐了脚，带着丫头，去找姑姑谢圆。
谢圆得知她的来意，拍桌大怒，“我这就去砸她们家门，要回楼婆子去！”被谢瑞音伸手又拉回落座，谢瑞音点了点那桌上绣到一半的鸳鸯戏水图，“越是这样越要不回了。她不似我们一样养在深闺里娇弱，姑姑是没瞧见，她身边那一帮帮得力的男子，粗鲁又蛮横！姑姑你说什么样的人家，会养出她那样的闺女？”
谢圆眼珠子转动，“强盗呗？”
谢瑞音精神一振：“强盗？”
谢圆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了，压低了声音道：“当初，姑姑不小心把你另一个姑姑给弄丢了，那个人就是王欢欢她阿娘。后来查出来，她是给人拐去了那种地方。”谢圆的眼底咬着一丝寒酸怨毒，“也不知道这王欢欢是哪个野男人拨下的种。”
谢瑞音怏了下来，原来姑姑又是瞎说呢。
谢瑞音忽然心头一震，把另一个姑姑弄丢了？还是王欢欢阿娘？
谢瑞音忐忑不安问道：“她是回来找我们家寻仇的吗？”
谢圆啐了一口，嫌恶至极：“你祖父回来说的，她阿娘早就死了。她哪里是回来找我们报复？根本就是没人要的货色，回来投靠我们家……”
谢瑞音眼眸光彩暗淡下来，摆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谢圆伸手，握住了谢瑞音的手，“她阿娘是个肮脏的货色，她肯定也是在肮脏的地方勾搭上德王的。过些时候，德王玩腻她了，自然会惦记起我们谢府这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了。”谢瑞音眼底落寞神色未见分毫，“我跟德王从小就认识了。”
“你姑舅在世的时候，不也是如此？总觉得外头的女人，哪哪都好。等娶回家当妾了，新鲜劲一过，又往外寻花问柳了。”
谢瑞音转移了话题：“姑姑，你想个法子，帮我把楼妈妈要回来吧。”
谢圆眼中凶光乍现：“我得想个法子把她弄死才成！”
谢瑞音惊得抬手捂住了微张的唇，吓得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谢圆快步往外走。
“姑姑——”谢瑞音追了出去，急急唤道。
“放心。”
谢圆说着话，已经消失没影了。
谢瑞音心跳“咚咚”乱响，眼底慌得泛了恼意：家里都怕这位姑姑，她才来求姑姑。要是为此，她也沾了一条人命，谢瑞音是给她十个胆子，都不敢来这一趟求人的。眼下可怎么好？难道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吗？谢瑞音跺了跺脚，只能装作不知道回自己的闺房等着了。谢瑞音吩咐这院子里的粗使丫头，要她等姑奶奶一回来，就过来报信。粗使丫头不过是个十一岁的丫头，声音还有些稚嫩，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傻愣愣的注视着谢瑞音背影走远。
——
钱庄已经步入正轨。
袁有袁福两兄弟领着王欢欢四处走动，走到账房处，王欢欢瞧见里面端坐着的旱鸭，他穿着一袭绛色长袍，拨弄着算盘，正在跟账房内另外一个生面孔的白发老者闲谈。袁有介绍道：“这何老干这一行数十年了，以前是在一处布庄做事的……”袁有正说着，里面的旱鸭跟何老站起身，迎了过来。王欢欢道：“你们忙你们的。”旱鸭又坐回位置，拨弄着算盘，对着一笔账细算起来，何老在一旁时不时地指点一二。
吃饭的时候，袁福打听起林有福的下落。王欢欢只推说还没有查出来。
离开钱庄，回到宅院的路上，王欢欢忽然忆起一桩事，那个楼婆子的年龄够大，或许会知道当年阿娘那桩事情的来龙去脉。王欢欢吩咐阿天，“那楼婆子还没有放走吧？”车外的阿天应道，“没有。”王欢欢道，“回头让你亲自跑一趟，把她送去袁有袁福两兄弟那边，让他们来审问，问那楼婆子关于十七年前谢菀失踪的事情。”
远远地，看到一妇人，在门前探头探脑的。
阿天停住了马车，从坐的车辕上跳落地上。扯着缰绳，拉扯车子往前去走去，喝问道：“何人？鬼头鬼脑的？”
“我姐们前日上你们府上，至今未归。”
“哪个姐们？”
“都管她叫楼婆子。”妇人张望着车厢那边，提裙摆，要去揭开车帘子，被阿天眼疾手快的逮住了手腕，那妇人一脸委屈，“我就看看我姐们在不在里头。”阿天呵斥，“里面坐的是我们宅上的王大娘子！”妇人探头探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粉腮红唇，都是一抹古怪的笑容，她直直的眼睛，正好跟揭开车帘子，与她对视的王欢欢目光撞到一处。妇人眼珠子转了一圈，车厢内再无他人。
“你们大娘子出门不带个丫头婆子吗？”妇人奇道。
阿天厌恶道：“多事！”手一甩，松开了那婆子的手腕。
王欢欢多瞧了一眼那婆子。她有一张平庸的容貌，嘴唇涂得很红，腮帮子粉粉的，人很瘦，眼睛却很锐利，眼皮子折纹细长带内双。这样的婆子，总是难免跟一些尖酸刻薄的字眼扯上关系。王欢欢从小是在极恶的强盗窝长大的，见识的都是干下恶事的恶人，面相都几乎透出一种恶人的煞气。这婆子的面相，也透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煞气。
“我出门从来不带丫头婆子的。”王欢欢转而对阿天道，“明天我要去城外的宝德寺上香，听说求签很灵验，你去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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