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红星倒不是舍不得这点机遇和权力，他看得很清楚，但凡有高考的机会，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既然要应考，那就做到最好，不留一丝遗憾。
关键是，现在柯主任手里能用的人有限，自己是最了解作坊的人，柯主任定然希望他挑担子的。
这可不是就陷入两难了吗？
楚婕抿嘴一笑，觉着窦红星这样挺好的，在作坊里这几年，也算实权人物，可人家的心态、作风一点都没变，还保留着一颗赤子之心，这是多么难得。
从她的角度看，这个问题，其实不算问题——马上就是77年了，过不了几个月，就会有恢复高考的通知下来，那时候窦红星指定会从作坊里出来专心备考的。
她看了眼纪东方，小纪同志很有默契，心领神会，笑道：“这事不用担心。”
窦红星对他们两口子有种迷之信心，还没听他一二三四分析个条理来，心就放下了一半。
“是吗？”
“高考势在必行的，京城里对这事已经快有定论了，不出意外的话，转年一定有信下来。在此之前，柯主任想要办下来这样一件大事，光是运作、审批、组建班子，周期短不了。你只管这头的生产，他那些手续什么的，都用不着你操心，你照着原来的节奏走就行。”
等到柯主任把这事跑下来了，窦红星把手头的事情理清楚，带出来一两个熟悉流程和管理的苗子，那时候就能奔着高考，功成身退了。
窦红星之前还苦恼呢，如今听纪东方这么一分析，浑身一轻。
“行，那我也不用纠结了。”
所以说，信息是多么重要。好些知青们没有学习的恒心和动力，究其原因，还是在于没有掌握确切的信息——满腔的热情，迟迟没等来消息，可不是就渐渐熄灭了吗？
窦红星苦笑：“现在老师们的晚间课堂，又来了不少村里的小伙子大姑娘。”
这些人里，当然也有真心来学习进步的。只要这样的人有哪怕一个，白老他们就断然不会拒绝的大家伙。
实际上，去的人里，有的是去蹭炭火取暖的，有的呢，是冬日无聊，去凑热闹找人说笑陪伴的，更多的，是去和知青同志们“亲密接触”的。
“现在成了好几对，我都担心会闹出什么事来。”
可窦红星有什么立场去管呢？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是自由的，人家愿意谈恋爱搞对象，窦红星凭什么拦着？
楚婕和纪东方也是无奈的很，为了高考和知青回城政策松动后，能少一些人间悲剧，他们也算想了不少辙。可人心和人性这东西，谁能管得住？
旁边的青松冷哼一声，情窦未开的少年充满了对鸳鸯们的鄙视。
“搞对象就搞呗，也没谁拦他们。跑到了课堂上眉来眼去嘻嘻哈哈的，像什么样子！”
咱们的青松同志，主要是为白老和万老抱不平。这两位老师真是一腔热血献给了教育事业，在他们的课堂上如此不尊重，可别说什么情之所起发乎自然，那纯粹是动物性战胜了道德节操。
纪东方叹口气，拍拍青松的肩膀：如果人人都有这份敬畏，世界就不是眼前这般了。
转眼就是年了，安大有夫妇跟楚婕两口子说好了，大家一块在老院子那边过。
其实在哪边过都差不多，好在虽然安秀萍不在家，但纪东方和安建国都是愿意帮着操持年夜饭的，不用什么都压在楚婕和李芹两个人身上。
安生小同志可一直记着呢，神神秘秘拉着纪东方到了一边，向他打探消息。
“爸爸，任务进展得怎么样了？”
纪东方还愣了一下，什么任务？
安生顿时急了，嘿，不是你先提的建议吗？怎么就把它忘光光了呢？
他就给提醒了一下：“那天晚上，我们要和娘一块儿睡，你让我们回去，说要好好和娘谈条件，让她同意过年的时候，我们做叫花鸡吃……”
啊，纪东方想起来了，幸亏脸皮厚，不然非要汗颜。
“原来你说得是这件事啊，那又有什么问题呢？爸爸亲自出马，哪里有办不成的事？”
安生果断伸出两只手，大拇指肯定：“我就知道，爸爸你是最棒哒！”
“那可不，干别的事我或许不上心，可关系到我老蛾子，那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我都要当天大的事情看待的。安生无小事，这是个一百年不变的指导思想来的。”
安生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无脑吹，毕竟，置身于两个天资聪颖的哥哥和姐姐之间，他可太需要人源源不断给他安全感和信心了。
他就背着手，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看得纪东方好笑不已，追上去一把拎起来，甩到肩膀上扛起来。
“走，咱杀鸡去！”
安生乐得哇哇大叫，房间里的楚婕听着了，一时误会了，跟安宁宁感慨。
“哎哟，这是谁操刀杀鸡呢？这鸡叫得也太惨烈了，好瘆人哟！”
安宁宁趴在窗边一看，笑得都快要打鸣了：“就是，好瘆人！”
看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楚婕这种娘亲熏陶久了，安宁宁这么善良的小姑娘，如今也没那么厚道了。
楚婕找着了以前留在这里的一件破围裙，往腰上一系，这就准备去大干一场了。
“宁宁，今儿你就做为师的首席助理吧。”
安宁宁疑惑不解：“娘，厨师也要助理的吗？”
那可不，真正的大厨可讲究着呢，有人给洗菜，有人给切菜，有人帮着尝味道，还有人帮着擦汗呢！
说这话时娘俩到了院子，安平耳朵尖，听着了就是一乐。
“娘，尝味道这个活，特别适合生狗！”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舍我其谁！
安生也是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要是能让我去尝味道，我还能帮着擦汗！”
楚婕心说我老蛾子可真会给自己安排，一天天净想美事呢！
“成，等你长大了，娘就把你送到大厨那里学徒去。”
咱们安生的志向横竖一天三变，曾经天真地相信他当真会成为一个篾匠的安大有，都早已对他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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