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位置依旧未变，定在破碎的落地窗门框处，上半身隐在室外的暗影之中。叫她看不清楚他此时此刻的神情，看不清也无所谓，她相信他记得。
这句话是那日他同意她用码头合同难为傅家时曾出口过的，彼时她并不高兴他将她比作狗，但今天她不介意承下。
“姐……”
“大小姐……”胡立自然听出她的话中话，脸色再变，明显被她吓到。微凉清清冷冷地问他们做最后确认：“现在，我可以跟着一起进去了吗？”
不及二人回答，北月漓发声了：“让她去。”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与他对视，无声的，冷漠的。
北月星一阵安静，似默认了他的决定。胡立则面露复杂之色，踟躇片刻终栽下脑袋，闷声闷气：“好，大小姐，我就在这外面等你。”
“谢谢，”她勾出一丝极其浅淡的欣慰。情况大好，祁泽就差拿小皮鞭抽打左溢：“快点快点！快点背总裁进去！”
把傅侑林放到床上，左溢功成身退转战外面操起守门大业。敞开的房门徐徐关闭，季微凉的背影也随之消失，北月漓最后的目光落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
…………
“那个……太太，我得先帮总裁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祁泽略微为难，用眼睛示意他们交握的手。很明显，他是不好意思直接和傅侑林提，所以委婉地求助于她。
她会意，试图挣脱却未果。“放开吧，”她凉淡道，“我已经留在这里了，你赶紧先处理一下你自己。”
他的眼睫轻轻动一下，这才暂且松开手。她起身行向窗户，拨开一小缝窗帘，双手抱胸而立。窗外海面无垠，附近的建筑在夜的黑幕中被点缀以霓虹灯，勾勒出璀璨的轮廓，煞是漂亮。
她盯着，焦聚渐渐发虚。不多时，身后传来祁泽的叫唤：“太太，我们先出去了。”
“嗯？”她晃回神思，“这么快好了？”
他只嘿嘿地笑：“太太，你抓紧时间陪总裁。外面有我们守着，绝对不会有人进来打扰。”
她修眉一皱：“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他吃了那种药，要去医院打针的。还在海水里泡了近十分钟，必须做身体检查。”
“晓得晓得，”他点点头，“救护车在赶来的路上，到了我敲门通知！”
“噢，”她怔怔颔首，人离开后房间里彻底寂然。不知道外面会是什么情况，连有祁泽等人陪同的场合胡立都不同意，何况现在只留她和傅侑林两人单独相处。
恐怕得爆炸了，兜转着他的话微凉轻吁气，决定不去操心缓步走回床边。傅侑林身上的棉被捂得严实，脸色倒是比先前有所缓和。
“你现在感觉怎样？”他闭阖着眼没有给予回应，呼吸平缓貌似睡着了。
她冷声：“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颦眉靠近他些，仔细观察了一下。忖了忖，她落了座，他的手露一只拳头在被子外，正是他之前抓着她不愿意松开的那只。
迟疑着她伸出手去掰他的手，之前的触感如果没有错，他的手里应该攥了件东西。不让她走的时候他牵得死紧，这会儿他倒没什么力气，轻轻一碰拳头就松开。
而松开后，躺在他掌心的赫然是支口红，属于她的口红，她当然记得。她不记得的自己原来弄丢了它，而且到了他的手里。
傅侑林的手掌蓦然重新握起，包裹住她的手，她抬眸四目相对。漆黑的眸子半睁着，没有说话，表情淡淡含笑。微凉没有挣他的手，但态度不冷不热：“怎么不继续装了？”
“不是故意装，”他的嗓音哑哑的，“是我现在真没什么力气。假若不是为了看你，连掀眼皮子都懒。”
“没力气么，不是又砸窗户又跳水？”她刻薄地讽刺，“那么费劲把自己塑造成贞洁烈女的形象做什么？白白给自己找罪受，不如直接……”
她的话被迫戛然，因为她的手心被傅侑林的手指掐得生疼。“在屏幕后面，等着看我出洋相？”他的眼神幽暗无比。
“是，”她承认得坦然，他失笑：“那么，结果你满意吗？”
“不满意，”她答得平静，“你应该死在海里。”
傅侑林眼里却生亮光：“我如果死了，你岂不是要殉情？”她一愣，反应过来后立时愠怒：“偷听人讲话，真是个好习惯！你怎么不干脆等到我跳进水里再出现，岂不更能嘲笑我！”
“我没有嘲笑你……”他颇有些无奈，“而且，我怎么舍得你跳下来？”
他捉起她的手到他的唇上，轻轻润了润：“很冷的，跳下来你肯定得生病。我一听，哪里敢继续呆，吓得赶紧从水底钻出来。”
甜言蜜语，微凉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然而眼波还是微微泛出涟漪。她垂眸，心思在兜转间记起，以前在桥上曾和他一起跳过河的，他的水性确实特别好。
现在大冬天的天气这么冷，他不仅抗冻，还能在水里头憋气近十分钟，这该赶上有过专业训练的人了吧？呵，终归是她小瞧了他的能耐，白白担心……
再抬眼，她恢复淡静无澜：“抱歉，打扰到你在水底下冷静。”尾音尚未完全出口，她的手心又被他警告意味浓浓地掐一下。
她眉宇轻皱，干脆揭穿他：“砸窗，跳水，都是因为你知道我在盯着看，所以借机演了出苦肉计。”也是刚刚独自站在窗户前平定下嘈杂的心绪之后，才模模糊糊猜测过来的。
具体情况她目前无从得知，不过，突然出现的大双必然是其中的关键……由此，早该被放倒的祁泽他们安然无事了。
明明心里有数自己的手下很快能来搭救，傅侑林把自己整成被逼无奈之下的破釜沉舟。不是故意表现给她看以博取她同情而施展的苦肉计，还是什么？
“我的老婆依旧那么聪慧，”他眸中泛光，不否认不辩解，坦坦荡荡，丝毫未见尴尬。相反的他深深地瞧着她，眼里聚起笑意，仿若自己的伎俩被她揭穿是件值得骄傲自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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