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蒙特苏马二世开口了。
他说：“那位有没有说关于我的事情？”
拉蒙斯摇头道：“神灵没有提到您，陛下。”
蒙特苏马二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那位疑似羽蛇神的存在提到了神庙、提到了祭司、提到了习俗和秩序，却没有提到他这位现行的统治者，显然别有深意。
忤逆神的终将毁灭，侍奉神的虽死犹生。
这句话是阿兹特克流传了几百年的俗语，但神灵不止一位，到底该侍奉哪一位呢？
战神不仅是世界的统治者，也是阿兹特克的守护神。
在阿兹特克的传说中，是战神维齐洛波奇特利引导他们来到了特斯科科湖这片富饶之地，填湖造岛建立了特诺奇提特兰。
也是战神维齐洛波奇特利庇佑他们赢得了一次次的胜利，成为了整个中美洲的霸主。
就此抛弃战神，转而侍奉羽蛇神，贵族和祭司们会怎么想？士兵和平民们能不能接受？
战神又会降下怎样的怒火？其他神灵又对羽蛇神的归来持有怎样的态度？
这些都是他不得不考虑的因素，蒙特苏马二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开始发涨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沉默，等着鱼儿自己咬钩。
鱼儿确实等不住了，大祭司往前面走了一步说：“陛下，羽蛇神统治的时代早已过去，这几百年来，是战神大人将阿兹特克人从摇篮中庇护长大到如今的繁荣。对我们来说，战神既是养育我们的母亲，又是引导我们的父亲。”
在场的都是阿兹特克人的统治阶级，是全程享受了阿兹特克从小部落变成帝国的好处的，听到这里都纷纷点头。
大祭司看在眼里，心中暗喜，加大声音说：“我们不会因为别人的富有，就改认别人做父母。难道我们就能因为别神的强大，而改认别神做我们的神灵吗？”
这句话其实有些诡辩，但还是成功让大祭司站在了道德的高地上。
阿兹特克人是有自己的文化和道德的，不是那些可以随意改信的蛮族，所以蒙特苏马二世也只能沉默。
大祭司志得意满，眼神环顾四周，似乎在看有没有敢跳出来反驳的人。
没有，即使是羽蛇神的祭司也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站在角落里。
雨神祭司一向低调，祭司势力几乎是大祭司的一言堂，现在跳出来反驳，只怕出了大殿就会被清算。
“好了，这件事就先这样，祭司们都先回去祭祀神灵，三天后我们再在大殿中讨论。”蒙特苏马二世站了起来，走向后殿。
贵族们分成了三波，一波跟随蒙特苏马二世而去，一波自行离去，一波则走向了各自信仰的祭司。
而祭司们则匆匆向各自的主神庙走去，他们要赶紧准备祭品，沟通自家的神灵。
大祭司路过羽蛇神祭司旁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带微笑地说：“你们的神灵回来了，奎多斯祭司想必很高兴吧。”
奎多斯脸上并没有喜意，而是冷静地说：“一切都还没有确定，谈不上喜悦与否。无论如何，阿兹特克帝国的利益是高于一切的。”
奎多斯的话让大祭司找不到漏洞，哼了一下，就和雨神祭司一起往大神庙去了。
“他怎敢如此羞辱您？”旁边的年轻祭司愤愤不平。
在阿兹特克人的习俗中，只有非常亲密或地位更高的人才能拍自己的肩膀，否则就会视为挑衅。
而大祭司和奎多斯显然谈不上非常亲密，相看两相厌还差不多。
“隐忍、冷静、耐心，不要忘了我对你的教导，西塔拉。”奎多斯对着自己的弟子沉下了脸。
“对不起，老师，是我没沉住气。”西塔拉老实地承认了错误。
羽蛇神魁札尔科亚特尔是发明了书籍和律法的神灵，对知识的传承和发展非常看重，加上他对凡人非常的随和，并不要求盛大的祭祀。
因此羽蛇神的信徒很多都是学者，祭司间也多为师徒传承，氛围非常的和谐。
“越是看见黎明，就越是要警惕黑暗。不要忘了我们的神是为何离去的，维齐洛波奇特利是比黑暗之神更阴险可怕的敌人。”奎多斯用神的历史教训了自己的弟子。
“可是，我看国王的态度，他似乎并不倾向战神。”西塔拉做为下一任羽蛇神主祭，眼光和头脑也是超群的。
“你在图书馆里待的太久，该多出去走走了，西塔拉。国王是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奎多斯对徒弟的短视有些失望。
“为什么？老师。”西塔拉不解地问。
“如果没有了活祭，国王要怎么维持他的权力呢？”
奎多斯看着他的弟子，如果这还不明白，那他真要怀疑自己选徒弟的眼光了。
“啊，我明白了。陛下要满足那群贵族和军团的胃口。”西塔拉恍然大悟。
奎多斯满意地点点头，自己这个传人头脑是没有问题的，就是缺少一些经验。
因为要获取祭品，国王才有理由频繁的向周围发起战争。
而只有不断地发动战争，那些贵族才能获得更多的土地和财富，那些有才能的平民才能晋升甚至成为新的贵族。
祭司们需要祭品来取悦神灵，从而获得神力赐福和使用法术。
连商人和外部落的人也需要祭品交易来获得财物和食物等等。
活祭仪式早已不仅仅是一个宗教仪式，而是牵扯了政治、经济、外交、各方势力利益的一个“大脓包”，没有人敢戳破它，即使是国王也不愿承受脓包破裂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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