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来到木门前，起手扣门三下，也没出声问有人，就直接推门而入。
入眼便看到计余临窗而坐，手里拿着茶杯，正在细细品茗。
他轻轻一笑，也不客气，来到其对面坐下。
“计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计余把手中茶杯放下，又亲自给盖聂倒了一杯，“茶一杯，酒一樽，熙熙天地一闲人。”
盖聂伸手拿起，语气颇为轻松道：“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见月当头。”
心中巨石落地，不管计余到此地是因何缘故，是否动手，但他凡言非虚，这是共识。
计余平淡道：“你看起来似乎比我更悠闲。”
盖聂微微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别说笑了，我现在什么情况，你不是更清楚，被困于一隅之地，动弹不得。”
计余对此不语。
也不在乎。
既然选择入局，走一条与帝国相反的路，那么某种意义上，计余现在就可以出手将他剑斩。
归其原因，只是还没走到那一步罢了。
然后，盖聂下一个问题，就很惊世骇俗。
“计先生，如果有一天，这些人真要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你会出手相助吗？又或者说，你会出剑吗？”
计余神色淡然道：“杀谁不是杀。”
除非是天人境，否则无论对方是谁，剑尖一旦对上，必定毫无胜算，只要不跑，必死无疑，若有厮杀，简直就是一头撞到剑尖上去的下场。
即便是跻身了天人境，只要不是剑客剑修，计余自认对上，依旧还有得打。
简单来说，天人镜之下，计余完全可以视为一位天人境剑客，单对单的情况下，一旦出剑，就是砍瓜切菜一般。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
昔年只有真正与之对过手，才会明白，见高山而不见山巅，临江河而深不见底，这句话的深意。
盖聂皱眉不语，神情凝重起来。
计余瞥了他一眼，“怎么？还想让我和你一样？”
盖聂无话可说。
是他不知道事情真相。
说一句实在话，谁能想到，一个端木蓉，是计余怎么都绕不开的“忌惮”。
让计余难言，端木蓉还是墨家统领级别的人物。
就算帮了墨家一次两次于危难中，于情于理那种恩情已经消磨殆尽，可是他任然对此“投鼠忌器”。
卫庄在机关城说那话是对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默认不反驳。
如果不是月儿，这种类似于“心魔”一样的存在，计余大概率会一剑过去，什么也都烟消云散了。
所以就说嘛，计余对自家闺女有多看重，才会能压制一个人本性。
人生世事多无奈，谁也难免，就连计余也不列外。
话题沉重，盖聂只好又换了一个，“计先生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是无意还是有意？”
计余玩味地看着他，“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是在害怕？”
盖聂抿了抿嘴，“说不害怕那是假，嬴政能把你派过来，那说明你来他才能彻底放心，东巡，蜃楼，这些重中之重的事情，他不允许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计余反问一句，“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扶苏？”
盖聂眼睛微眯，浅淡一笑，“扶苏？美玉虽好，尚不成器，我不认为他有这个面子，能说动你随他去一趟桑海。”
计余不置可否。
盖聂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那个疑惑，“你这次过来是为了清剿我们这些人？”
计余说道：“是也不是，主要是为了寻人，非必要不会动手。”
盖聂有些好奇问道：“寻人？什么人值得让你感兴趣。”
计余声音一低，语气变得有些冰冷，“你的话未免问得太多了。”
盖聂微微一笑，也不见尴尬，只是把好奇心强压下。
“你们这么多人，窝在一个客栈里，就没想好退路，万一被围，那就是插翅难逃，据我了解，罗网和影密卫均已出动。”
“没有办法的办法，这里暂时还算安全，只能默默静待时机了。”
从这句话中，盖聂知道计余出现在这里完全就是一场巧合，不存在事先有所得知。
巧之又巧，恰到好处。
看计月那样子，他父亲这一关算是暂且过了。
这样看来，不能说安全无虞，至少可以保证他们这些人不会兵败如山倒。
以他现在这种状态，一旦对方真得认真起来，还真是撑不了几个回合的。
而且对方一旦是想杀人，他是拦不住的，就像是镰刀收麦子，瞬间被一个人肃清一空，死的不能再死。
这时计余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上面，脸色颇有些意外，“天明这孩子如今是墨家巨子？”
提到天明，盖聂也是忍不住感慨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福缘运势？能成为这天下为数不多当世显学之一的墨家首领巨子。这事给谁说不会被当成笑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换作是我，恐怕也不相信。”
计余若有所思，轻轻说道：“看来前任墨家巨子是死了对吧。”
盖聂说道：“是死在了阴阳家阴脉八咒之一的六魂恐咒之下，可惜了计先生当时不在场。”
计余直截了当道：“在与不在，都是一个结果。”
盖聂点点头，“知道是这么个答案，就是忍不住多问一嘴。”
计余沉默片刻后，想应证一事，“一位顶尖高手，又是一派掌教，知道命不长久，也理应在众多墨家统领中，慎之又慎，挑选出继位者，断然没有理由落在一个小孩头上来。”
这其中诡异匪思之处，计余一时之间也想不明。
盖聂略微思索，然后给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既是未雨绸缪的一场深远谋划，也是一种颇为无奈的不得已而为之。”
计余忍不住点头，盖聂是个聪明人，和他聊天起来不费劲，这也是他唯一一个还算认同的人，一个亲自能让他端茶倒水的人。
“天明身体内气海丹田处，盘踞着一股与你们鬼谷派截然不同属性的真气内力，想必也是和他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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