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凉的这副样子，让周立业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什么叫老毛病？为什么他从前也不见她有这样的毛病？
周立业忽然觉得，他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想要找点什么来发泄一下。
季夏凉安静地躺在沙发上，没说话。
二人皆无言，周立业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没走，陪着她。
“谢谢你。”许久之后，季夏凉才开口对今天的事表示感谢。
如果她再多呆一阵，她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在审讯室里。
周立业的手在颤抖，他不断地扼制着自己，生怕他一不小心在她面前露出腥狠的一面。
他不行，他担心自己会吓到她。
“这十年里，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周立业沉着声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有了这样的毛病？
明明面色惨白，还不肯去医院看看。
过去的季夏凉不是这样的！
还记得她被小蛇咬了一口，都吵吵嚷嚷生怕自己丢了性命。
可她如今却能这般隐忍，她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季夏凉又闭了眼，没有回答。
她已经恢复了力气，就是不想说、不想动。
周立业看了看她居住的房子，十几平米的屋子，比不上他的房间大。
家中很简陋，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不过该有的家具不缺而已。
茶几上，还摆着季夏凉今晚未动的饭菜。
一碗白米饭，一盘土豆丝。
她……就吃的这么简单？
看到这些，强烈的辛酸涌上了周立业的心头，五味杂陈。
此时的他，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知如何形容。
如果不是今天的这件事，难不成季夏凉打算一辈子都把他们都蒙在鼓里，把关于自己的真实情况都隐藏起来吗？
不，他不会让她把这些都藏一辈子。
即使没有今日的事，他也会有忍不住的一天，会深入了解她的所有，探究他缺失在她生命中的那十年。
“你……”
“我……”
这一刻，两人都很默契地开口了。
“你先说。”又是两人同时的谦让。
这一次，周立业沉默了，他一下就泄了气。
比起自己亲自问出的话，他更想听她亲口承认，这十年来，她是怎么过来的。
季夏凉也没说话了，沉思片刻，才开口：“季家破产了，我没有家了……”
周立业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紧拧着眉，眼神心疼地盯着她。
“当初，我并非不告而别，只是迫不得已……”季夏凉将她这几年的一点一滴，全都托盘而出。
她告诉他，她想过与他们告别，但是却被阻止了。
她告诉他，她到了国外，也曾尝试与他们联系，却不被允许。
她告诉他，她这十年里，都在努力学习，不断打拼，只为了能回来与他们重遇。
……
季家破产后，本想在国外重新树立根基。
奈何没有外在条件的帮助下，季父根本没有办法将季家的生意做起来。
他们没有金钱来源，花钱如流水，没几年，就彻底没钱了。
季冬暖出国后，情绪很不稳定，终是抑郁成疾。
季夏凉刚开始还挣扎过一阵，想要逃脱父母的掌控，但他们把她关在阁楼里，让她反省。
她没钱，护照什么的都不在手里，无法自力更生。
最后，她妥协了。
她勤工俭学，完成了学业，毕业后，也有了稳定的工作。
季家落魄潦倒之后，像吸血鬼一样地从季夏凉身上不断索取。
终于，几个月前，季夏凉给他们留了最后一笔钱，逃回了国内。
这就是季夏凉一直不愿意说出自己这十年里发生的所有，那些不堪的、她再也不想回忆起的事。
也是为什么，她学会了亲自下厨，她不依赖他人，即使生病了，都可以默不作声……
十年，要改变一个人很容易。
她的脾气，她的秉性，她的所有所有……都因为这十年的磨炼，都消耗光了。
周立业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地板上，距离季夏凉更近了一步。
他的双眼始终没离开过她苍白的小脸，看着她平静地诉说这自己的过往。
明明那些事对于一个人来说真的很痛苦，但她却说得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好像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然而周立业自己却犹如万箭穿心，怨愤交织。
说得多了，季夏凉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好累，即使她表现毫无波澜，但将这些事重新回首，如同再次经历。
那种痛，无法形容。
没人知道，她在国外究竟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爸爸不疼，妈妈不爱。
也是在这十年里，她才第一次有了自己究竟是不是季家亲生的女儿。
当然，她不是没有确认过。
可结果，却不容得她否认。
她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从小就偏爱姐姐。
尤其是她好不容易拿了奖学金，最后却成了姐姐治病的救命钱，让她险些失去了完成学业的机会。
还好她运气也不差，找到了份待遇还不错的兼职，七拼八凑补齐了学费。
毕业后，她本想立马回国。
奈何季冬暖的病情再一次加重，阻碍了她的行程。
都说血溶于水，即使家人待她不好，她也不能眼睁睁放任姐姐的病不管。
于是，她留在了国外，找了份不错的工作。。
原本她的工作足以让她不愁吃穿，不为生活苦恼。
可家人无度的索要，让她又过上了以往的苦难生活。
她回国，也是不告而别。
她知道，如果季家的那三人知道了她要回国的事，必定会百般阻挠。
毕竟，如今的她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没有上限的取款机。
没有了她，那三人，恐怕连最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了。
她最后还是没有太狠心，把最后的积蓄留给了他们。
因此，回国后的她，没有任何资金。
住在这样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对她来说，其实都挺奢侈的。
看着季夏凉沉沉睡去，周立业才找来毯子，替她盖上。
她的睡颜看起来并不美好，一张小脸时刻都充斥着担忧。
周立业像是在安抚襁褓里的婴儿似的，轻轻抚着她的背：“睡吧，安心的睡吧，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未来，一切有我，我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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