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芊芊一路憋着气，扯着绞着手帕，似乎要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上面。
她走得快，绿意和伺候她的宫女们也小跑着跟上，灯笼摇摇晃晃的，投射到红墙上的影子都显得凌乱不堪，叫人看了更加的烦躁。
其后便是付倩玉，她把手搭在丫鬟手上，由着丫鬟带路，眼帘低垂下，毫无血色的唇紧紧闭着。
丫鬟偷偷打量她，许是夜色太浓郁，烛光太微弱，只能看见她面白如纸，眼底漆黑无光。
莫名的，丫鬟竟想起怨气深重的厉鬼。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丫鬟狠狠地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想要将手缩回来，却被付倩玉古井无波的黑眸吓得不敢再有丝毫不该有的动作，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只管带路。
付华芝落在最后面，亦是一句话都没有。
狭长黝黑的甬道里明明有十来个人，却只有匆匆的脚步声和环佩叮当声，仿佛是幽灵出没，一点生气都没有。
身处其中的宫女们恨不得将这三姐妹送回院子后，立刻就跑走。
方才闹得那么厉害，只怕现在的安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之后还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宫中最恰当的生存之道就是少看少听少说话，当个愚笨的木头人，哪怕这三姐妹只是暂住在这里的客人，她们也不想知道太多，万一听到不该听的话，被迫卷入斗争中，小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一盏茶之后，总算是回到暂住的院子中，宫女们纷纷告退，将院子大门合上，提着灯笼逃也似地散去。
没了旁人，憋了一肚子火的付芊芊转身欲要讽刺付倩玉几句，谁知腰间猛地被一双手用力推，她整个人向后仰倒。
仰倒之时看清了对她下手的人，竟是平时胆小怕事的付倩玉！
绿意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付芊芊的手，但她身体依旧失衡，打了个趔趄，摇晃许久才勉强站定。
惊慌未定，付芊芊气得破口大骂：“好你个外室带来的小野种，都敢对我动手了！绿意，把她给我按住，我要好好教教她规矩！”
“是。”绿意撸起袖子，眼露凶光朝付倩玉跑去。
付倩玉心生逃意，脚步已经本能地向后挪动，但她有满腔的冤屈和不忿，须臾之间，这些冤屈不忿与胆怯进行了激烈的交战，最终她笔直地站……躲到了付华芝的身后，紧紧攥住付华芝的衣摆，双手抖得不像话。
泪水溢满眼眶，暗恼自己竟这般不争气。
“大姐姐，今日这无妄之灾是二姐姐和德安公主给我带来的，她们想要我的命，我只是一时气不过才推了她一下，你要为我做主啊。”
没有人比她更懂得怎么激起别人的保护欲了，付倩玉学着柳姨娘的样子梨花带雨地哭泣，双手依旧抓住付华芝的衣摆，仿佛付华芝是她唯一的靠山一样。
付华芝眉眼间一片不耐。
“你倒是会血口喷人了。”付芊芊坚决不承认故意害人之事，“让宫里的嬷嬷亲自从你屋子里找到贵妃的簪子，我们付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你还好意思哭？把我的名声都给毁了，你不道歉不说，还故意推我。付倩玉，我今日就替爹爹教训你！”
话音还未落，付芊芊和绿意一左一右，直奔付倩玉而来。
光筹谋已久却适得其反就已经让付芊芊怒不可遏了，更不用说还被个她从来都看不上眼的野种差点推倒，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似乎能将让她不快的人在顷刻间焚烧殆尽。
眼看着只有一步之遥，付芊芊狰狞的脸逐渐变大。
付华芝依旧不阻止，甚至一点动作都没有，付倩玉惶恐不安，怕自己真落到付芊芊的手中。
她下意识想要将付华芝推上去帮她阻挡，但最后的一丝理智阻止了这个念头。她要是连付华芝也得罪了，以后在宫中孤立无援，回了府里也只能只身作战。
以她的身份如果不能拉拢付华芝，根本无法和付芊芊抗衡。
付倩玉慌乱地朝四周看，想要找到个逃跑的路线。
哪怕隔着付华芝，付芊芊也能从付华芝剧烈抖动的衣摆看出付倩玉有多恐惧，如欣赏一只困兽一般，她嘴角勾起一个阴狠的弧度，双眼反射着灯笼的幽光，神色越发狞恶。
绿意也是一脸狞笑，她虽然是在李夫人跟前伺候的，但也有一把子力气，双手如闪电一般将付倩玉扯出来，那张小家碧玉的脸暴露出付倩玉的所有惊恐。
付芊芊的手高高扬起。
啪！
“你打我！”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付芊芊捂着自己的右脸，惊愕地看向付华芝。
谁都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绿意和付倩玉脸上的表情都还没有改变，如雕塑一样僵在原地。
“闹够了没？”付华芝声音冰冷刺骨，打人的手微微发麻，她张合几下缓解麻意，“亏你还是京中第一才女，连现在的局势都看不清，还敢借郭贵妃的势在宫里兴风作浪，是不是想把郭家也一起拉下水？”
付芊芊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个名声，被付华芝一讽刺，她所有的意识都回笼，脸颊也传来了明显的疼痛，她恨毒了付华芝：
“你从小乡野长大的人，连字都认不全，凭什么对我说教？京中的局势你又看透了几分，我在这里长大，自小熟读圣贤书，还比不了你？付华芝，你凭什么这么嚣张？真以为自己是付家大小姐么？你爹娘都死了，现在的广阳侯是我爹，你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啪！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没有一丝停顿，付芊芊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付华芝扭了扭打疼的手，浑身透着能冰封十里的寒气：“再敢拿我爹娘说事，就不是两个巴掌这么简单的了。”
之前的疼痛还在承受范围以内，现在却是钻心的疼，付芊芊气得浑身都在发颤。
在付华芝和付倩玉回来之前，她是广阳侯府中唯一的嫡小姐，所有人敬着她让着她，谁都不敢给她脸色，更不用说有人敢打她了。
付芊芊反手就打回去。
“谁允许你打我家小姐的？”绿意亦是怒发冲冠，夫人让她陪同小姐进宫，就是为了保护小姐的，怎么能允许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负小姐？
松开付倩玉，绿意双手攒足了力量，准备帮付芊芊控制住付华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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