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船未曾出现，那就意味着短时间内，来自海上的威胁是可以处理的。
短时间内西方应该不会出现科学大爆炸，东方也就固若金汤。
但燧发枪……依旧是个不大不小的威胁。
苏扶接着询问威尔逊和卡洛斯：“你们赠给许老爷的那柄火铳，是从什么渠道获得的？能量贩吗？能大规模制造吗？”
传教士们都满脸愕然，但他们也不蠢，知道苏扶这样身份尊贵的官老爷特意来臭烘烘的牢狱找他们，必有所图，而现在，答案已经是显而易见。
倘若不给予一个令他满意的回答，恐怕下辈子仍旧要关押在这里，等待腐朽。
“说实话。”苏扶冷哼，他看得出来两个洋人眼神闪烁，多半想忽悠自己，便冷冰冰地告诫。
在请报上绝不能出差错。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倘若因为他们撒谎，导致自己对时局判断有误，将来很可能带来灾难性结局。
苏扶固然年轻，只是个白袍少年郎，但几经官场沉浮，却也磨砺出三分威严肃杀，稍一展露，便将本就是惊弓之鸟的两个传教士吓得蜷缩成鹌鹑。
“你说！”苏扶深知老油条的麻烦，便将突破口选在年轻的卡洛斯身上。
卡洛斯战战兢兢道：“那柄燧发枪，乃是我们葡地帝国的最高研究成果之一，我们帝国政教合一，为了在东方传教，赢得皇帝的欢心，所以红衣主教大人才特许批准，让我们携带两柄燧发枪奔赴南朝，作为敬献的礼品。”
苏扶一听这话，心中愈加安稳，但还是再三确认：“你们葡地帝国的军队中列装的枪械是……”
“是火绳枪啊。“卡洛斯不假思索地说。
“火绳枪填装麻烦，这种燧发枪多方便，为何不改换掉呢？”苏扶淡淡地问。
“这……”青年传教士卡壳了。
卡洛斯终归只是个宅男传教士，成天闷在修道院中诵读圣经，对这种军事上的事情一问三不知，满脸懵逼。
威尔逊则是淡淡笑笑：“因为燧发枪太昂贵了。我们帝国中的枪匠基本都是靠火绳枪谋生的，也都是五年以上的熟练工，每人每月都能手工制造3支以上的火绳枪，所以大规模列装军队时极为廉价。而一支燧发枪的成本，恐怕在火绳枪的五倍以上。但一名燧发枪手，甚至无法匹敌两名火绳枪手。所以……”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性价比，便是限制燧发枪推广的关键因素。
“再说了，征服那些智力低劣如野兽的原始部落蛮子时，火绳枪足够了，他们一听到枪响便会呆若木鸡，甚至匍匐在地求饶。所以，根本没有推广燧发枪的必要。”威尔逊是个明白人，说得一清二楚。
他说得都很现实，句句在理儿。
“威尔逊先生似乎对这些事极为了解，您……”苏扶上上下下打量他，从他浑身邋遢的污垢中，窥出一股沧桑笃定的风范。
沉稳若大将！
这位传教士身份来历绝对不平庸，因为在他身上赫然有种铁血战将才有的积淀。
苏扶不由得有些唏嘘，没想到他在临江县决心建立嫡系班底后，发掘出的第一个将才，竟然是在污渍腐烂的地窖中找到的一个外国传教士。
“往事不堪回首。”威尔逊苦笑，“我在诡异吾主之前，便是个为了钱出海，曾经做下杀人如麻暴行的海盗。”
说着，他撸起袖管，在右上臂赫然出现一枚黑色骷髅头的烙痕：“这便是我曾经效力于雄霸太平洋的大海盗王威廉·格列因三世的标志。我曾在他的旗舰‘黑死病号’上，担任二副。”
“不光如此吧。”苏扶淡淡笑笑，“威尔逊先生虽然在牢狱中依旧梳理得极为板正，一丝不苟，有种老派骑士的方正感。”
“您也懂骑士？”卡洛斯忍不住目瞪口呆，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一县之尊居然是个西方通，对他们的很多事情了若指掌。
“我……毕业于普鲁士陆军军官学院，的确，曾经被受封骑士，甚至险些晋升为男爵。”威尔逊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唏嘘地感喟，“只是后来因为信仰的缘故，新教徒与旧教徒势不两立，我受到了原本上司的排挤，被派去海军剿灭海盗，最终……”
“最终你被海盗俘虏，然后劝降了？”苏扶饶有兴趣地插嘴猜测。
威尔逊尴尬地摸摸鼻子：“我那时候年少气盛，思想也比较偏激。一方面因为受到排挤的缘故，对政府失望透顶，不愿再在军中任职，一方面当时在四海上猖獗的海盗威廉·格列因三世出钱贿赂，从海军撬墙角挖我。我虽然自幼立志，绝不受金钱腐蚀，但……他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苏扶：“……”
卡洛斯：“……”
苏扶的嘴角抽搐一阵子，他没想到会在临江县的牢狱中听到个异界版本的“真香”警告。
“我在黑死病号上服役了几年，期间，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每每午夜梦回时我都后悔不已。”威尔逊苦笑，“但我又不能随随便便地金盆洗手，因为威廉船长知道我的家庭住址，也认识我的家中其余成员，我们本就都是普鲁士人。所以后来，我找机会假死，在一场接舷战中佯装被一剑刺穿胸膛坠入大海，随后，我便洗心革面，加入葡地帝国的教会为往日之罪忏悔。我怕一直呆在欧洲，会被海盗们认出，索性主动提出来东方传教，希望能够老死在异国他乡，那样的话，我的家人甚至能够从威廉船长那里领取一笔抚恤金，生活无忧。”
他竹筒倒豆子般，将生平全部说完。
这份履历令苏扶极为满意。
也就是说，这位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几乎站不稳的威尔逊先生，他拥有西方的陆军军官训练的相关知识，又曾经在海盗舰队中担任不低的职位，军事经验可谓是无比的丰厚。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洋人！
那意味着他是无根浮萍，不会跟别人拥有任何瓜葛，身家清白，绝不可能是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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