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青年咬牙切齿道:“兽炭生意,谁规定只能由你们宋家据为己有?这又不是官营的盐铁,我们南朝律法中有哪一条明确规定只有你们才能生产兽炭?”
他饱含怨恨地瞪着对方,虽被殴打,但却强忍痛苦,依旧在据理力争。
四周的很多百姓也都露出愤懑之色,可又不敢声援,只能是静默地看着。
“呵呵,你在临江县跟我们宋家谈王法?”
彪形巨汉捧腹狂笑,伸手又是一拳轰出,快逾闪电。
青年闪避不及,眼看就要再度挨揍,他只能阖上双眼,眼眶中流下委屈与悲愤交织的泪水。
然而……
砰!
巨汉那势大力沉的重拳,竟是砸在一只飞来的砖块上,碎屑飞溅,令巨汉呆了一呆,并未得逞。
“谁敢插手我们宋家之事?!”巨汉狂怒,霎时瞪圆双眸,威风凛凛地朝着人群扫视。
可惜,无人插话,无人站出,所有人都依旧麻木茫然地看着戏。
巨汉只能悻悻地将目光收回,呸地一口痰吐到寒门青年的脸上,心中警觉地道:“算你小子走狗屎运。既然有高人相助,我也就懒得再跟你斤斤计较。但是,兽炭生意只能由我们宋家做!你可以发牢骚,可以到处嘟囔,但如果我再看到你卖出一块兽炭,我就会打瘸你的腿!”
说罢,巨汉便嚣张地扬长离去。
“差点咱们就暴露了。”张师爷苦着脸,无奈地对苏扶道,“少爷,这种事情都是他们本地人的私事,您又何苦插手呢?商人们为了彼此的生意,互相翻脸,打来打去,那真是司空见惯的破事儿,根本不足为奇啊。”
苏扶淡淡地瞥他一眼:“终归都是我辖下的子民,我身为父母官,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挨打。再说了,宋家企图做独家垄断生意,呵呵……这可不是我想见到的。”
“对了,兽炭是啥?”苏扶蹙眉,他从来没听闻过这俩字。
“哦,就是一种豪门大户用的炭呗。”张师爷不无羡慕地说,“那是用一些香木提前烧制好的炭,然后雕刻成精美的麒麟、貔貅等瑞兽的模样,给那些豪门大户用。一来香气浓郁,二来图个吉利,就巴掌大的一块,就能卖出30文的天价呢!而普通樵夫烧的炭,在隆冬以外的时候,一斤才一文钱。”
“奢侈品啊。”苏扶颔首,觉得南朝的豪门们更懂得享受。
但现在,依旧是盛夏,炭的生意应该暂时不大。
“夏天而已,那些人为何这样着急兽炭生意呢?”不懂就问,苏扶没有任何耻于下问的心理负担。
“运输到……”张师爷突地压低嗓音,小心翼翼地左右环顾两眼,才谨慎地道,“北方。”
苏扶不由得一呆,目光凝固。
北方?
也就是一直与南朝对立的蛮族!
“居然有人私通敌国。”苏扶心中的暴怒霎时沸腾起来,他两世为人,最为不齿的便是汉奸!而现在,自己的县中,竟然是出现了这样的混蛋,又岂能不令他义愤填膺。
“没有县尊大人说的那样严重。”张师爷赶紧摆摆手,他跟临江县豪门走得较近,唯恐苏扶因此将他们划到许老爷那样必须剿灭的行列中,遂解释道,“也就是贩卖一些奢侈品,走海路,弄到北方去卖。北方人本来用于购买兵器甲胄的钱,现在消耗在兽炭、香料、琉璃等没啥用的东西上,难道不是爱国的好事吗?”
苏扶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意味深长地笑笑:“还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呢,看来,我该嘉奖他们一番。”
他并未直接撕破脸。
因为苏扶清楚,目前仅凭他一己之力,没法清除掉临江县的积弊。
斩杀许老爷,就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虽然侥幸成功,却也令其余的豪门风声鹤唳,现在应该是一直处于警戒状态,就怕自己登门找茬。
所以,他也得等到自己的嫡系班底构筑完毕后,再对那些杂碎们下手。
或早或晚,苏扶决心必定要诛灭临江县所有为非作歹的豪族。
至于师爷所说的豪门并没有做
“那就没必要了,毕竟是违禁生意。”张师爷耸耸肩膀,压低嗓音道,“县尊大人,我知道您对于我的身份仍然有所怀疑,觉得我可能是豪门安插在您身旁的奸细,实际上您误解我了。倘若我真的是他们的狗,我就不会透露给您他们在与北方做交易的事。”
“哦。”苏扶淡淡地看着他,眼眸深邃,“所以,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呢?”
“我自然是您的师爷!”
张师爷正色道:“我知道苏县令您实力雄厚,在京城又很有人脉,想收服一个小小的临江县简直易如反掌。就算纯粹出于利益考虑,我也会投靠您,而不是那些目光短浅的所谓豪门。”
说着,他露出不屑的神色:“我多番劝诫他们,告诉他们哪怕临江县天高皇帝远,也不该跟北面扯上关系。纵然是奢侈品生意,也终归是通敌卖国。可他们却是舍不得北地那些低廉的牛羊皮和倒手赚三倍的诱惑。财帛动人心啊,他们宁愿冒着杀头的风险去赚那些黑心钱。”
“真是一群蠢材!”张师爷破口痛骂,“我给他们一条明路,他们却嘲笑我不懂得变通。甚至很多人还在私底下说……”
“说什么?”苏扶见张师爷支支吾吾起来,不由蹙眉。
张师爷咬咬牙,苦笑道:“他们说南朝羸弱,说不准北面就会铁蹄踏碎我们河山,到时候,凭着做生意的关系,说不准他们还能谋一条生路也说不准。”
“奸佞!!!”
苏扶神情冰冷,森森地吐出一个名字:“宋中鼎,他是宋氏豪门的家主,此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张师爷被他的狰狞神情骇得抖如筛糠,几乎瘫倒在地。
“你很好,你举报宋家有功,我会铭记于心的。”苏扶淡淡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待将来剿灭祸国奸商的时候,我会向朝廷秉明你的功劳,到时候,加官进爵少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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