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张师爷，哪阵风把您给吹来啦？”一瞧见张三维，典史王清不由得露出鄙夷的嗤笑，“怎么没跟在我们的新任县令大人身旁溜须拍马，反倒有闲暇来找老兄弟们叙旧呢？”
主簿孙曦也是拉下脸来，轻蔑地道：“是啊，听说你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已经赢得了县令的青睐，恭喜啊。只是，恐怕也已经忘了我们这些旧弟兄了吧？”
其余人亦是冷眼旁观。
从驿丞到巡检，再到衙门的差役们，都是冷冰冰地看着张师爷。
他们都觉得这家伙是个叛徒，脱离了小吏们的阵营，转投县令麾下。
张三维苦笑着摇摇脑袋：“典史大人，主簿大人，你们这是兴师问罪啊？”
“呵呵，不敢。”孙曦冷哼。
张三维喟叹：“我跟诸位不同，主簿是朝廷的八品官，而典史、巡检、驿丞等，也都是胥吏。你们不是官就是吏，可我呢？我就是一个师爷，属于县令的幕僚。这算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却也跟衙差没两样，倘若县令觉得我没用，立马就能将我解雇掉。所以，我想保住现有的职位和俸禄，就只能向县尊大人示好。”
众人神色稍缓。
这时候，驿丞魏旭冷笑道：“别忘了大家守望互助的约定！在临江县，县令可以换来换去，但我们这些胥吏却是一直都在的！你如果为了讨好县令，对兄弟们下手，到时候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张三维搓搓手：“不敢。”
面对执掌临江县实权的小吏集团，他也不敢造次，唯恐将他们得罪狠了的话，会遭到报复。
豪门和小吏，彼此早就是盘根错节，所以他们才能轻易地架空县令，让唯一的七品官变成无牙老虎。
“说吧，今天来班房干嘛？”主簿孙曦冷冷地问。
张三维嘿嘿一笑，谄媚地道：“正有事求诸位帮忙。县令大人下了一道命令，凭我这样无权无势的人很难办得到，所以，还得仰仗诸位兄弟。”
“哼，苏县令还真是能折腾呢。”主簿孙曦厌恶地道，他根本懒得听来自苏扶的命令，反倒是不屑地道，“居然没跟我们这些衙门的中流砥柱商量，就私自下达政令，还真是自负呢。”
“没错，县令做事，不跟我们这些小吏商量也就罢了，居然连主簿大人的意见也不听，真是刚愎自用啊。”典史王清步子都懒得挪一下，懒洋洋地看着张三维，“说吧，我们这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县令老爷，又想干啥事呢？”
一种小吏们都是应声附和，全都批判了苏扶几句，完全没有对上官的尊敬。
他们都很清楚，跟着主簿和典史才能在临江县活下去，而那些投靠县令的，最终全都被削职为民了，甚至是做了小民之后还要受到打压欺凌，下场凄惨无比。
张三维笑笑，不敢计较他们的态度，只是道：“县尊大人下令，说他愿意将从许老爷那里缴获的田契，都拿出来作为悬赏。凡是能够剿灭松江水寨的水贼的民间豪杰，无论是何出身，上至豪门阔少，下到贩夫走卒，都可以提着水贼的人头来县衙领赏。甚至是有黑历史的，落草为寇的，也可以趁机洗白身份，获得县令大人的赦免，同时获得田契的嘉奖。”
这话一说出口，班房内瞬间鸦雀无声。
半晌。
典史王清才迟疑地道：“这是……说书先生常常提及的驱虎吞狼之计吧？我在一些话本故事里偶尔听到过。只是，县令这样直白地引导水贼和山贼火拼，他们会蠢到上当吗？”
主簿孙曦嗤之以鼻：“连你我都能看出来这是驱虎吞狼，山贼们又不是傻子，他们能不懂？呵呵，我们的县令还真是一厢情愿啊，他可能还以为自己是计谋无双的智多星转世呢。再说了，也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人去信他的这些悬赏。多少年以来，所有临江县百姓都知道县令就是个摆设！”
“是啊是啊。”驿丞魏旭趁势溜须拍马，笑眯眯道，“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主簿大人才是真正的实权县令！”
孙曦满脸得意，轻蔑地一摆手：“别这样说，我们总得尊重县令大人的权威嘛。不过……”
孙曦不屑地看向张三维：“有一件事你总得搞清楚，是我推辞了代理县令晋升正牌县令的机会，那个叫苏扶的青年，才能恰好捡漏，当上这个官。所以，他拿了我不要的，有啥好嚣张的？”
你就够嚣张的。张三维忍不住在心中这样想着，但脸上却还是恭恭敬敬的神色：“是是是，所有人都知道，倘若孙曦大人愿意，只要您勾勾手，县令之位非你莫属。”
孙曦见他够乖巧，也就没有再刁难，毕竟，打狗也得看主子，现在苏扶挟着格杀许老爷的大势，而且又散尽缴获的银子，更是即将建立县学堂，一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样子，所以孙曦也不愿在苏扶风头正盛的时候与他交锋。
“那个苏扶恐怕还不知道，他已经是一只脚踏入阎王殿了。”孙曦淡淡冷笑，“如果临江县这个邪门地方的县令真的有那样好当的话，我也就不必总是装腔作势地推来推去了。我也不愿意跟一个濒死之人计较，既然县令大人吩咐了，那我们班房就给他个面子。”
“巡检马忠良，你带着兄弟把这份公告去活字印刷房，弄个五六十份，然后贴遍大街小巷，我要亲眼看县令的笑话！”孙曦吩咐下去。
“是。”马巡检立刻一口应承下来。
师爷张三维也是嘘了口气，倘若主簿不点头的话，这事儿就难办了，他一个人恐怕得跑断腿才能贴完所有告示。
他也绝不可能绕过主簿孙曦，因为那样的话，几乎相当于跟小吏集团闹翻，他和苏扶都将遭到来自小吏们的围攻，到时候衙门必然闹腾得鸡犬不宁。这是有先例的。
于是。
临江县久违地出现了一个地震般席卷八方的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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