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残阳。
未时三刻。
七里屯渔村的一家贩鱼铺子中,迎来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为首者赫然是紫色的员外帽和绿色的丝绸袍子,尽显富贵之气。
二人赫然正是两大豪门的家主,宋中鼎与陈嗣源。
“哦,就是这里?”宋中鼎蹙眉,嫌恶地摆摆手,驱散掉空中那股子浓烈的咸鱼味儿,但依旧是忍着恶心,硬着头皮走入贩鱼铺子,冷冷地问,“听说,大船的主人就在此地?”
店小二上前,疑惑地上下打量他:“您想找活菩萨大人?”
“活菩萨?”陈嗣源呆了呆,“这是他的绿林匪号吗?”
店小二顿时也是瞠目结舌,随后冷冷地看他一眼,极为不爽地道:“他令我们临江县的粮价平复下来,自然是活人无数的菩萨!我们都是自愿叫他活菩萨的,他跟那些该死的土匪完全不是一类人。”
陈嗣源和宋中鼎彼此对视,都是心中冷笑。
参与到粮价战争中的,岂会有好人???
这些泥腿子真是蠢,两大豪门赏给他们五十鞭子,他们哭爹喊娘,而这个新来的粮商只给他们三十鞭子,所以他们就叫他活菩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倘若真的是菩萨,外界粮价最多也就是十五文,何必翻倍地卖呢?而粮商进价更低,多半是在十文左右。
也就是说,那位粮商赚到的是整整二十文的差价,相较于己方,他只是为了打价格战,尽快兜售掉那部分粮食罢了。
“请去通秉一声,就说有两位同行拜访。”宋中鼎不耐烦跟店小二啰嗦,便冲着身旁的小厮努努嘴。
店小二本来很是不爽,对于他们竟敢污蔑自己心中的活菩萨很是不满,所以根本没有任何去禀告的意思。
然而,小厮直接掏出一两银子,搁在他手心之后。
店小二吞了口口水,立刻热情如火:“我立刻就去!”
说罢,他便飞奔着走入后面,不多时,又飞奔着归来,恭谨地道:“两位老爷,请入内。活菩萨大人正在跟众人商议大事呢。”
“哦。”宋中鼎眼眸闪烁,点点脑袋,并未多啰嗦,径直带着一众护卫走入其中。
陈嗣源紧随其后,他长了个心眼,多喊上了一批持刀的武士,避免万一对方心生歹意。
而看到那一批护卫和武士,鱼店外的几个属于苏扶一方的斥候,都是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倘若时机不错的话,在小渔村重创两大豪门首脑的机会,他们是不会错过的。
反正此事能够直接推到神秘的大船,以及神秘的粮商上,无论是谁也察觉不到他们跟县尊大人的瓜葛。
可惜,一来对方护卫众多,二来对方带有快马。
倘若乱战一起,对方十有八九可以在护卫掩护下快马逃离。
刺杀计划无法实施,那所有人都按照苏扶制定的卖粮计划来执行。
很快,宋中鼎和陈嗣源便瞧见了贩鱼铺子中坐在一条长凳上的威尔逊,以及他身旁的卡洛斯。
“红夷???!!!”
“西洋人???!!!”
家主们都有些傻眼,为答案目瞪口呆。
他们万万没想到,跑来分一杯羹,从他们手中分割利益的竟不是南朝人,反倒是一批来历未知的西洋人!真是诡异至极,令他们准备好的很多说辞都是不知道如何说起。毕竟,能够让本地粮商心动的条件,鬼知道这些西洋人会不会同意。
“米粮卖得很火爆很畅销,很多人都说希望我们能够持续提供,而且,他们对我们三十文一斗米的粮价感恩戴德,我们的口碑也很好。”卡洛斯振奋地攥拳,对威尔逊道,“威尔逊先生,我很看好在南朝的市场!何况,我们在南洋收购大米,也无非就是五文钱一斗的样子,低廉之极!只要能够卖到九文钱,我们就有利可图,何况是整整三十文的天价呢?”
“呵呵,整整六倍的暴利,的确令人怦然心动。”威尔逊淡淡笑笑,“我听闻近些年,南朝多灾多难,产粮一直都有问题,而我们手中握有南洋的粮庄,一年三熟,粮食堆满了米仓,都快烂掉了,正好运到东方来处理掉,换回我们亟需的茶砖和瓷器,真可谓一举两得啊!”
他们的话语中虽然依旧带有西洋的腔调,但大部分的文字,两位家主仍然是能够听得懂的。
“什么?一年三熟的产粮地?”
“五文钱成本的大米?”
“竟然还要长期往临江县运粮?”
很多话语都令他们勃然色变,而且,鉴于信息量太大的缘故,他们甚至有些头晕脑胀。
为何临江县突然发生如此之多的怪事?
为何本来一直在他们掌控中的临江县突然滋生出如此之多的变数?
他们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简直是万马奔腾,一团乱糟糟。
“哦,欢迎你们。”威尔逊见到两大家主,却是佯装出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仿佛对他们的身份一无所知地笑着摆手,“我听那位店小二说了,你们是我的同行,也是粮商。现在临江县很缺粮对吧?我可以做主,给你们二十八文的批发价。你们可以先从我这里拿个三百石的粮食。嗯,待我的下一艘船将粮食运到之后,我可以长期给你们供应物美价廉的大米!”
宋中鼎和陈嗣源的心里顿时满不是滋味。
倘若搁在平时的话,他们都很乐意获得一条廉价的购粮渠道。然而现在,却是真正的噩耗!
“你们还能运粮来?”宋中鼎忍不住问,目光中满是疑惑,“听闻水贼封锁了江面,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威尔逊哈哈大笑,正欲说话。
卡洛斯却是赶紧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摇摇脑袋:“如此机密,可不能随便对陌生人乱说啊!万一泄露出去,还有别的南洋粮商得到消息,要来赚这笔钱的话,我们的利润岂非要被摊薄?”
“哦哦,也对。”威尔逊颔首,立刻捂住嘴巴。
卡洛斯则看向宋中鼎,笑着撇撇嘴:“至于您说的那些小水贼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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