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芸芳在老三老四的搀扶下回家。
“姐，我们太吃亏了。”老二许耀祖闷着头走在前面，俊美的眸里有许多阴霾，不满和愤怒。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许耀祖大喜，眸里的阴霾一扫而光，“姐，你是有什么主意吗？”
“十年太久了。”许芸芳苦笑，“我的青春不能被他们耗光。最多三年，我要许国荣家所有人，包括快嘴三娘都跪在咱老汉儿坟前，也要他们把今儿吞下去的，一五一十地吐出来，加倍还咱们！”
她的胸膛起起伏伏，话音里充满仇恨。这几天，她经历得太多，贫穷，落后，受欺凌，被侮辱，被踩在脚下任人主宰。这不是她要过的人生，这不是！
“我想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全部烧掉！”许耀宗两眼冒着凶光，“不过，我不会现在去，总有一天......”
方皓轩放学来接她的时候，手里拿了两件细碎蓝花布衣服丢给她：“供销社打折的，那营业员很热情，我就顺便买了，你先放着过些时间再穿......”
他还记得她的嫁衣全部丢在虎跃涧了。
一时无法适应他主动示好，许芸芳咧咧嘴，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淫秽味儿，还故意挑挑眉毛，表情夸张，“营业员肯定是女的吧......”
方皓轩气得一把夺过衣服：“不要我就还人家......”
“要要要，”许芸芳又夺过来，将两件新衣团进自己的旧衣柜里，那毫不珍惜的夸张动作，看得方皓轩心里要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我手里也没存上钱，这是预支的下月工资——”他话还没说完，几双或大或小的手都一起伸了过来，异口同声：“给我！”
许芸芳数数钱，塞给许耀祖：“给我记好账，一分钱都不准乱花。”
“不是要还那个谁的欠债的吗？”方皓轩急了，这钱入许家四兄弟手里，只怕有得进没得出。
“姐夫，”许耀祖将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钱仔细收好放进怀里，拍拍方皓轩的肩膀，朝他妩媚地眨眨眼，呶呶小嘴儿，呵出一股热气拂在他脸颊上：“姐夫，你下月再拿些钱来我们还债......”
方皓轩怔愣住——许耀祖明明是年轻男儿，那神情甚至比他五大三粗的姐姐更显娇弱......他忙推开许耀祖，催着许芸芳走：“天色晚了，我们快些回方家坝——”
手里突然有了大笔钱，耀宗兄弟四个阖上里屋的门躲着算计要买什么好吃的。
许芸芳从柜子里拿了些换洗旧衣服，想想，还是把方皓轩“顺便”来的两件蓝花布衣服团进包袱里，挽着包袱匆匆出门。
走过许家河石桥，爬坡上山，许芸芳有些累了，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被快嘴三娘扫把打伤的背部渗汗后隐隐有些痛感......
“五先生......”
方皓轩站住，却没有回头：“嗯？”
“五先生！”她大叫。
他秀眉微皱，在回转身子的刹那，眼底飞过两团黑影，他倒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许芸芳尖叫。
另一个高大的蒙面黑影捂了许芸芳的嘴，拖着她往旁边的桉树林里去。
“干什么你！”许芸芳又踢又抓。
“放开她！”方皓轩挣扎着爬起来，想冲过来救许芸芳，却又被死死地摁在地上。
“放开她，你们要钱我拿，我有钱，我什么都有，你们要什么我都给！”
“五先生......”摁着方皓轩的两个黑衣蒙面人捏着嗓门说话，“你有多少钱？拿来！”
“我今儿身上没钱了，我明天一定给......放了我媳妇，她是女人啊。”
“没钱？！”两个黑衣蒙面人叽叽咕咕，“没钱说屁话啊。你闭嘴，我们不会打死你！”
许芸芳在桉树林里逃，黑衣壮汉在她身后追。
“住手！许维清，你个混蛋到底想干什么？！”就在黑衣壮汉伸手抓住她的刹那，她突然大声喝道。
黑衣壮汉怔怔，扯下蒙面黑布，大为惊讶：“小芳，我这样你也能认出来？！”
许芸芳气得狠狠地踩他一脚：“认不出才见鬼了！看你贼眉鼠眼的，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哦哟......许维清抱着脚跳，“小芳，你也太狠心了——我不是来救你了吗？”
“要你救！”许芸芳追着许维清打，情形和刚才相反，现在是她追许维清逃。
“我说过我的事不让你管，你偏要管！你吃撑了没事干！”
“我就是想把你从方家的黑爪中救出来，和你远走高飞！小芳，我已经想好了，我们这次去南方，没人知道的南方......”
“打死我也不会跟你走！你杀人犯火还拦路抢劫，无恶不作的大坏蛋！”
“我没杀人......我真没杀人！”
许芸芳哪里能抓着许维清？她跑累了，也骂累了，肥肥的小眼睛扫过去，瞥见方皓轩还被摁在地上，大为吃惊，“喂你们，放开五先生......”
两个摁住方皓轩的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嗖地逃进桉树林，再也不见人影。
许芸芳扶起方皓轩，苦笑：“五先生，你太弱鸡了，又被人打倒在地......”
方皓轩甩开许芸芳的手，自个儿慢慢站直身子，虽夜色朦胧，他没有认出许维清和两个推倒他的黑衣蒙面人是谁，但他听到了许维清与许芸芳的对话。
“既然你们约好了私奔，你走吧你。”
许芸芳眨眨眼，摇头：“我没有啊——”
许维清从桉树后面探出头：“五先生，你别怪我不讲义气，我这人是最讲义气的对不对？什么我都可以让你，就这小芳不能让啊！”
还真是......
许芸芳气得肚儿涨，捡块石头向许维清砸去：“你滚啊你，你滚！”
许维清抱头鼠窜，却又不甘心地回头喊：“小芳，我不会死心的，我会等你原谅我的——”
“我警告你，许维清，以后我弟弟们有什么事儿，五先生有什么事儿，我都算在你头上！我非拿刀宰了你不可！”许芸芳追着许维清大骂。
等她回过头，却见方皓轩已经独自瘸拐着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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