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老皇帝日日夜夜想着弄死你，人都困在宫中了，还有闲情逗小孩玩儿，您不急吗？”
幻翎挑了块空地坐下，伸手把殷婳滑至肩侧的外袍拉回去整理服帖。
殷婳果真不急，“皇宫是我最安全的去处，为何要急？”
幻翎皇上不急太监急，拉着殷婳的手，“老皇帝就想断了您与外界的联系，我们不知道百木那边的情况，陈参军又不好传递消息，终日憋在皇宫里，耳目闭塞，老皇帝迟早要把您吞了！”
“你难得进一回北晋皇宫，多学点北晋的风俗礼仪，回南疆后随便开个铺子就能身家百万，总比跟本殿在这儿发牢骚强吧？”殷婳拾起书卷，淡淡地说。
幻翎摁住殷婳的书，“奴婢是南疆人，学什么北晋啊？”
殷婳拨开她的手，垂眸看书，“南疆盛行北晋之风，你从这儿拿几件襦裙回去，价钱定能翻十倍。”
“我现在哪有心思做生意啊？”幻翎扭着眉，拉着殷婳胳膊摇晃，“奴婢就想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出宫，皇宫我是真的待不下去。”
殷婳翻了一页纸，侧颜娴静温润，“赚钱的事都不想做，你就回去跟百木一起盘核桃。”
幻翎身形顿住，静下心来仔细思索殷婳话里的深意，瞬间不闹腾了。
南疆韦贵妃是举国公认的第一美人，她最擅长梳妆打扮，变着花样儿讨好南疆皇，圣宠经年不衰，其穿衣风格、梳妆样式从宫中流传至民间，引得无数女郎争相模仿，久而久之，便成了姑娘们心里的女神标杆。
北晋风就是这位宠冠六宫的韦贵妃率先兴起的，在楚河盟约的加持下，北晋货物大量流入南疆，衣衫、首饰以及胭脂水粉是再寻常不过的商品，几乎是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普及南疆各个阶层。
贵门千金，平民姑娘，大多受韦贵妃影响，喜好北晋之风，同时带动家中的男丁，原本的南疆国风反遭排挤，也就造成了今日南疆举国效仿北晋的可笑局面。
殷婳不爱北晋衣饰，她帐中的属下都跟着她坚守南疆国风，但不可否认如今南疆逐渐北晋化的事实。
在南疆，北晋商品市场占据大半，有的时候还会出现有价无市的现象，若是挑一块繁华地段开一间专卖北晋商品的铺子，定是稳赚不赔的。
幻翎想明白了这一层，有些不可思议，“殿下，您想要开店赚钱？”
殷婳把书放下，挑起一根毛笔在纸上书写，“舅舅准备在新年扩招新兵，养兵、练兵要钱，翻新兵器也要钱，鬼渊那边又要招新了，还得要钱。户部每月支出的银子完全不够，还得我们出资补贴。”
幻翎满脑子都是钱，小脸苦哈哈的，听殷婳一环环分析下去，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穷了。
殷婳有皇子和崇安司主监两份俸禄，偶尔还能得些赏赐和赠品，靠着这些她能过上令人艳羡的奢靡生活，但她的钱绝大部分都是塞给秦家军、鬼渊以及崇安司这三处，小日子过得十分清俭。
有时嘴馋想吃贵点的名菜，还得精打细算，等到吃席的时候她才能大饱口福。
来到北晋这些天，虽说大多时候都是不如意的，但她能顶着使节的身份赴宴吃席，倒也是能让她心情快美的一桩妙事了。
没钱真的很难受，说来说去，她就是想搞钱。
正好昨儿席安那二傻子要跟她打赌，有钱赚，她当然得答应。
粗略地算了一纸的账，殷婳搁了笔，“左右你近日腿脚不利落，就待在梅园里写小话本，让秦旭随我出行。”
幻翎疑惑，“写什么小话本？”
殷婳招呼她靠近，压低声音说了一段话，幻翎听完后表情变得很奇怪，抿着双唇，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同时还有所顾虑，“殿下，这要是传出去，老圣人跟太子爷不得刮了你的皮啊？”
殷婳胸有成竹，“话本是从坊间传出来的，他们找不到源头，能奈我何？”
幻翎捂住嘴，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殿下，你真坏。”
殷婳抬手抵着幻翎额头，把她推开，将写有粗糙账目的纸折成一条扔进火炉内，说，“卖话本的钱就交给陈匕石处置，算是本殿对他们的补偿。”
秦旭闷在屋里练了一天的字，黄昏时分才写出了像样的名字，他一手捏着一张纸，仔细对比两张纸上的名字。
一张纸笔力苍劲有力，挥墨风流强势，俨然是大书法家才有的造诣。
反观另一张，一笔一划僵硬地拼在一起，横竖都不直，像是几条毛毛虫咬出来的字。
根本没得比。
秦旭失落地放下纸张，咬住笔头，望着殷婳写的两个字，一消停，心思不由自主就飘走了。
他伸出右手，想到殷婳握他手的画面，他只要微微侧过目光，那张百看不腻的谪仙面孔就能尽收眼底。
那一瞬间，殷婳的手好冷，覆上他的手背，冷得让他心悸。
“为什么...冷？”
秦旭不禁摩挲手背，回想起殷婳的手温，思绪回到久远的黑夜。
那天殷婳将他抱回使馆，帮他处理好刀伤后，好像倒下去了。
他意识不清，努力睁眼，却只是看到两个模糊至极的人影在晃动，听到的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就到了极限，晕过去后发生的事他就无从得知了。
想得正入神，敲门声猝然响起，吓得他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不过他迅速缓和了，连忙把散乱在案边的废纸收起来，塞进小案底部。
“小白眼狼，开门！”
幻翎单手端着托盘，另一手并不温柔地敲击门面。
自打上次秦旭逃跑被抓回来后，幻翎就一个劲儿唤他白眼狼，还特地加一个“小”字，着实令他无语。
刚打开门，托盘毫无征兆地落下来，他下意识伸出手臂接住，“......”
幻翎双手叉腰，凶巴巴地说，“殿下要你陪她去参加宫宴，时辰不早了，赶紧换衣服。”
秦旭没吭声，听完命令就退进屋中准备关门，幻翎拦住他，粗鲁地戳他眉心，要戳第二下时被他躲开了。
“我跟你说话呢，又不应我？”幻翎一脚踏进门槛，不让秦旭关门。
秦旭往后退一步，保持得体的距离，眼神淡漠疏远，“我、我知、知、知道、道、道了。”
他冷着脸，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话结巴很丢人，还有点我是结巴我自信的意味。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这回卡壳卡得特别厉害，幻翎性子不耐烦，把脚收回去，“算了算了，没事跟个结巴计较什么？我走了，你打理好赶紧下楼，别让殿下等你！”
话音刚落，回应她的只有关门声。
幻翎盯着门面，呆呆地眨了眨眼，胸口一堵，抬脚愤愤踹了一下，原地顺了好久的气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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