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秦旭再一次可耻地窝在殷婳臂弯间，要不是有徐福年跟着，出了兰亭楼他就会摆脱羞耻的抱姿，绝不会让殷婳一路抱着他回梅园。
亏得他骨架没完全长结实，身上的肉肉又少，体重轻，殷婳抱着才不费力气。
这个女人也就能趁着他年纪小的时候抱他几回，等他长高长结实了，看他不...
后面还没想出来，殷婳仿佛能窥破他的心思，突然颠了他两下，意味深长地说，“好重啊。”
秦旭，“......”
前头掌灯的徐福年回头问，“殿下不妨把秦大人交给奴婢抱？”
徐福年昧着良心说话，看过秦旭六尺的身子，私心里觉得秦旭根本算不得大人。
殷婳温温一笑，“他伤口流着血，弄脏本殿的衣服也就罢了，副总管这身官袍贵重，千万脏不得。”
徐福年悻悻转回去，引着殷婳折进一条长巷，两侧皆有来回巡逻的羽林军，铁胄威威踏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回荡在宫墙之间，夜里更加清晰响亮。
走出长巷，周围巡逻的禁军少了半数，一声凄惨的叫声透过高高厚厚的宫墙传来，殷婳停住步子，问，“徐副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殷婳抬头看了宫门匾额，“掖庭”二字跃入眼帘，惨叫声离宫门越来越近。
徐福年眼神飘忽，稳了稳心神，扬起笑脸说，“掖庭里都是些卑贱的粗使内侍，乱得很，时常有打闹的，二皇子不必理他们。”
殷婳没有走的意思，“本殿记得康将军好像被圣人发落到掖庭，徐副总管就不担心他适应不了么？”
徐福年额头起汗，“康盛有武官勋职，进了掖庭也是当掌事的，谁敢动他啊？”
话刚说完，宫门霍地打开，一团脏兮兮的东西滚出来，殷婳厌恶地皱起眉头，往后退两步，没叫突然闯出来的人挨到一片衣角。
那人无头苍蝇般乱撞乱抓，最后抓到徐福年的衣摆，扬起头来，乱糟糟的白发滑落，露出脏污不堪的老脸，眼睛瞪得大如铜铃，其间布满血丝。
他抓紧徐福年，一面害怕后面的暴徒把他拖回去，一面怒不可遏地瞪住徐福年，恶狠狠地警告，“徐福年你个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却落井下石害我，墙倒众人推啊，你以为我倒下了，圣人就会升你做副总管？别异想天开了，你永远都是我身边的一条狗！”
徐福年面色大变，连忙叫人扯开疯子，顶着殷婳似笑非笑的目光，面红耳赤地训斥，“宫中有规定，子时后关闭掖庭宫门，不准任何人外出，守门的内侍是哪两个？”
两个内侍应声而至，相继跪倒，颤动着双肩不敢吭声。
徐福年正要严词责骂，殷婳的声音冷不丁地飘过，“副总管您慢慢忙，我家小侍卫伤势严峻，就不等你了。”
殷婳突然出声，吓得徐福年一个激灵，神经本就是紧绷的，这下完全绷断，面上的血色都被吓没了。
两声不明的轻笑声淡去，殷婳看了徐福年一眼，无声胜有声，她捏住了徐福年的把柄，却不置一词就抱人离开，徐福年不知道她盘算着什么，这才是最让他毛骨悚然的。
倘若殷婳将今晚看到的告诉圣人，他徐福年性命不保！
可殷婳临走时的笑蕴含了另一层意思，表明今晚的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徐福年越想越害怕，闷气上头，扬起拂尘抽在两个守门内侍背上，“废物！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好！”
他在一边发泄怒火，另一边被内侍摁倒在地的康盛猖狂大笑，“你完了徐福年，让殷婳找到把柄，不死也残，你就等着跟我一个下场吧！”
徐福年目光一狠，拂尘转向抽在康盛肩上，“我就算是死，也要亲眼看着你被碎尸万段！康盛，你夺我妻女，断我命根，毁了我大好的日子，我恨不得亲手将你剁成肉泥！”
“没根的狗东西，咋们半斤八两，都不是男人！哈哈哈！”康盛笑得更大声，进掖庭短短一日，他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了。
徐福年恨恨咬牙，眼中怒火四起，当即用拂尘缠住康盛脖颈，猛地一收。
旁边围观的内侍们见此，连忙上前拉住徐福年，争先恐后地劝他住手。
徐福年被拉到一边，官袍凌乱，愤然大喝，“你以为四大家非你不可吗？我告诉你，他们要的只是一张嘴，你能做的，我也能做，我会将你彻底取代，你就在掖庭好生看着吧！”
“不、不可能！”康盛终于开始害怕了，“我有圣人宠信，背后有四大家支持，你不可能取代我！”
徐福年狞笑，他掐着康盛的脖子，恶狠狠地说，“还在说四大家呢？现在大皇子当了太子，未来的君王恨不得废掉四大门阀，他有任丘平在帐中谋划，就算你是八大家，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康盛迎着徐福年的目光，“四大家根深蒂固，北慕川他拔不掉。”
徐福年用力拍打康盛的脸，“那就等着看，我就是两面三刀的小人，谁强我就跟谁，你能奈我何？”
康盛被人拧住胳膊，挣扎不开，“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说这话前，还是好生考虑如何出掖庭吧。”
徐福年笑容一收，挥手示意内侍把人拖走。
康盛还想痛骂几句，一个内侍上前捂住他的嘴，偌大的皇宫里，顺昭帝高坐明堂，并不知晓他一度宠信的老太监正被人踩在泥地里肆意欺凌。
梅园离掖庭很远，听不到掖庭内的动静。
殷婳倚着美人榻临窗而坐，波斯猫赖在她怀里，咕噜噜喘着气，妖异的猫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少年，仿佛下一刻就能跳出去，用毛茸茸的爪子把少年赶出屋子。
平川先生坐在圆凳上，背对殷婳，低头给秦旭上药，听着猫儿敌意森森的呼噜声，不禁笑出声，“殿下，改明儿多让秦旭抱抱甜饼，抱几回就熟了。”
这只波斯猫叫甜饼，平川先生亲自取的名。
殷婳抚猫动作一滞，转眸看向秦旭，“你想抱吗？”
秦旭愣住，眼珠子下移，跟甜饼凶巴巴的眼睛对上，头皮发麻。
这只猫怎么跟殷婳一个德行，安静的时候美若天仙，凶的时候就跟阎罗王似的，倒叫他不好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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