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顾氏的身份，孙氏暗地里查过了，从小卖入青楼的孤女……
虽说青楼是个听曲儿喝茶的地儿，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买卖。
可什么知府能有这种表亲？
看来，从13年前，顾氏进府开始，赵知府……就已经在打算了。
但这事，孙氏也不能说与云殊听。
老爷糊涂，若是漏出去一点半点……这食坊，当下就要易主了。
“老爷可曾想过，为何知府大人如此这般支持咱们食坊？”
“自然是……咱们也算是亲戚……这，食坊生意好，也是知府大人治下有方啊。”云殊有些不明白。
孙氏心里叹气。
什么亲戚，先不说顾氏就是个青楼子，即使顾氏真的是赵知府的表亲，谁又敢真的和知府攀亲？
也就云殊这性子敢说了。
“……罢了，知府大人仁厚。只是一点，老爷万万不可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老爷的性子，我是清楚的，必不会主动去做。只是有时候话赶话，什么都往外说，什么都敢应。”孙氏摇头。
“是，我心里有数，到底要劳烦夫人多费心。”云殊也没见尴尬，就起身对着孙氏作了个长揖。
“好了，还这么客气。”孙氏嗔怪，也起身扶着云殊坐下。
“我自然是怀疑顾氏的，天儿那性子，你还不知？最是温和老实，她探出身子去摘花，这身后又没长眼睛，怎会知道这顾氏撞她，是无意还是有意？无非是不想让我责罚顾氏罢了。”
“这……”云殊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到底是有知府大人的帮助，云府才能在这益州郡立足。这一次，我看在知府大人和天儿的面上……不打算追究了。”孙氏叹气。
孙氏深知，云殊多去顾氏屋里，并非是真的看重喜爱，只是顾氏娇俏，总爱撒娇，少不得招了他逗留；而云殊更是因为觉得自己亏欠了顾氏，所以总是前去看望。
若直说是顾氏所为，云殊顶多是这段时日远着她。
但这以退为进嘛……让云殊看到正妻嫡女的退让，才能更让他心疼啊。
才能让他每每看到顾氏，就想起这女人做过的事，想起她们的退让与妥协。
多少年至亲夫妻，算计至此，孙氏多少是有些难过的。
“哎，是我糊涂，才叫府里出事，只是……”
云殊叹气，心里的心疼更甚。
他这样说，就是信了是顾氏推了云天天下去。
他再是不闻后院事，也是知道顾氏时常不敬的。
只是他到底心大，孙氏又是个要强的，委屈也不会往外说，也就没有苛责顾氏。
“天儿倒是因祸得福，能说话了，性子瞧着，虽还是以前那样温温柔柔的，但也开朗了许多。”孙氏说道。“只是这也有我的不是，咱们这种人家，规矩里是没有侧室的，姨娘本不应当有这样的待遇……只是素来老爷待人和善，我想着，也要多学学老爷，这才给了些规矩外的东西。”
“倒是让她养大了心。老爷，我想着，这妾室本不应有婆子丫头伺候，只是到底养尊处优这些年，便只做削减，留一个得力的丫头并一个粗使婆子就是，这月例……往日里都是十两银子一个月，这也不合规矩，改为二两即可。一些橙红银红的衣服样式，也要注意，可不能再穿了。”
这主意还是云天天转告李妈妈，再由李妈妈告诉孙氏的。
顾氏，顾红衣，人如其名，喜穿红色，虽不能穿大红，橙红银红也是常穿的。
云殊沉吟半晌。
虽说顾氏也算他的心头好，娇俏伶俐的，但他光是想起接到家信，看到那句“天儿自院中跌落，病危，恐难回天”时，心里那股空落落又茫然无措的感觉，就觉得全身都冰冷了。
就算天儿现在好了……能甜甜的笑着叫爹爹，可是差一点，就差一点，这样好的女儿就香消玉殒，再也见不到了。
这一切都是自己……不顾后院之事，盲目和善待人的原因。
而今日……嫡亲的女儿温柔又天真的说，姨娘定是想帮我，才不小心撞到我；深爱的正妻说，女儿好了，就不追究了，只是为了府中的和睦，要改一改规矩。
他心里难受得紧，又怎会不同意呢？
孙氏见他不说话，又补充道：“若是有何不妥，老爷直说便是。咱们云府好歹和知府大人沾亲带故，若是规矩守不好，说出去，便是丢了知府大人的颜面，想来……”
听到这话，云殊连连点头。
“夫人说的，都是小事，绝无不妥。”云殊赔笑。“红衣是糊涂了，也是我不好，多次纵容，往后夫人管教便是。”
“这月已然过去了一半，便从下月开始，到时候，兰诗和顾氏都一样要改的。”孙氏道。
她当然不会让李氏也过这种生活，明面上削减，暗地里也一定会补贴的。
不过这倒是她想多了，云殊道：“兰诗算是你的陪嫁丫头，当年只有她忠心耿耿跟着你，待遇私下就不必变了，只改红衣的即可。”
“老爷关怀，我替兰诗谢过了。”孙氏笑着福身，“还有，近日里，天热了。这膳房送去各处的膳食，多有剩余，瞧着浪费了可惜。我想，不如给各院就近安排小厨房，膳房分散去各处伺候，谁人想吃什么，便自己传膳。”
“膳食总量定例，既能吃些自己爱吃的，也不浪费。”
“嗯，甚好，这些小事，夫人安排就是。”云殊笑着点头，朝着门外道：”田三！”
没人回应。
孙氏好笑道：“老爷忘了，方才叫他去茵霞阁取东西了。”
“哦，正是、正是，先前得了些荔枝，放在前院里，那我便亲自去取，来赠与夫人。也表达我的心意。”云殊笑着起身，也不等孙氏说话，风一样的走了。
孙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中，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
“李妈妈。”
“老奴在。”李妈妈从门外进来。
“你说……这府里……”孙氏看着云殊背影消失的地方，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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