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外，连鸾风都没有想到。
彼时他躬身的动作还没有收，便已见到了这位莫大夫似乎是脸着地的惨烈一摔。
别看莫黎那手银针使得格外出色，还能用作攻击，实则，她与武之一道，也就学了这个……用作自保
毕竟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大夫，她根本没有过多的时间用在练武之上。
而其中，身法，是她的弱中之弱。
鸾风低垂着眼，敛去了面上的诧异。
他看着已是摔疼了，有点起不来身的莫梨，反手抽出了腰侧的短刃刀鞘，俯身递了过去。
“莫大夫，可有大碍？”
莫黎倒没有摔懵了，她也没有注意到鸾风伸出给她借力的刀鞘，而是捂着有些摔疼了的侧脸，趴在地上……突然嗅了两口？
鸾风：他在没见到这位之前就觉得很奇怪，现在真见到了，果然……奇怪。
莫黎丝毫没有觉得这意外有什么丢人的，反而是顺着气味，在自己的脚底位置，找到了扳倒她的罪魁祸首。
酒坛的一角……
“我就说明明埋了的，原来是在这啊。”
莫黎完全忘记了面前的鸾风，余光开始找起了适合挖坑的东西，这一看，就伸手把鸾风手中的刀鞘抽了过去。
镶嵌着风系晶石的刀鞘，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么珍贵的自己会被用来刨土。
当然好歹它的主人知道心疼，莫黎才刨了一下，鸾风就已经是眉头一抽，伸手抽了回来。
而后手上灵气一扬，就把这坛子酒刨出来了。
是个不过三斤的小酒坛子。
不过这小酒坛子，却是两个月前莫黎亲手酿造的梨花白，也是她亲手埋的。
当时零零散散地埋了好几坛子，忘了做标记，以至于上个月一坛都没找到。
就这一坛，还是这两日下了雨，冲去了没有盖严实的土，才露出了个角出来。
莫黎抱着酒坛子，笑得满脸温柔，像是找到了个小宝贝，对鸾风也和颜悦色了起来。
“多谢鸾风将军，将军是来此，是要调理灵脉的吧？”
莫梨向来不是个记仇的人，鸾风帮她刨了酒坛，她也就原谅了他之前的失约，“来，里面请。”
如此看着，是个极为简单的人。
鸾风擦了擦刀鞘，将之重新收好，闻言面色一松，点了点头应道：“有劳莫大夫了。”
他跟着莫黎步上了台阶，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番，亦是回答着莫梨先前的话。
“之前失约，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失礼了。”
莫梨将酒坛暂且放在了桌上，听了这话，眸色一动，对鸾风的识相很是满意。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朝着鸾风摇头，大大方方道：“此前之事，不必再论。”
“只不过今后，希望将军能配合医治，也莫再失约。”
说话间，莫梨又示意鸾风随着她去了一侧专门开辟来治病的医室。
“自然。”这点要求，鸾风当然不会拒绝，左右以后注意些就是。
而随着莫梨进入了医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色银针小刀钳子和一些奇奇怪怪的银器……
若不是鼻翼尖还充斥着药味，把这些换成铁器的话，他差点以为这里是哪个狱中的审讯室了。
大夫他见得多了，可像是莫梨这般有着诸多工具的，他第一次见。
除此之外，更诡异的是，边上还有一桶的……血水？
虽然放的位置很隐蔽，可鸾风是高阶灵修，又是鸾卫出身，对于环境的观察和血腥气都是极为敏感的。
哪怕那血水被加入了药草，也瞒不过他。
鸾风下意识的戒备了几分。
莫梨则是自顾自的净手，又给床榻上换了一块新垫子，正准备示意他过来，才发现他目光落在那桶血水上。
她丝毫不慌，解释着，“那是下午一个老兵的血，多年的旧伤了。”
“为了让他再次能够行走，我只好重新打断了他的腿。”
“结果，接好了之后，才发现里面的经脉坏死了，只能临时又给他开了一刀，重新续上。”
“血是流得多了点……不过是极成功的，约莫再有半年，他也就能走了。”
想到那患者在得知自己能够再次行走后的喜悦，莫梨眉间满是温和，一双清澈的美目更是带着笑，望着鸾风道：
“所以鸾风将军尽可放心，我虽是女子，可医术是家中世代传承下来的，绝对能帮你调理幼年训练留下的暗伤。”
出于职业习惯，莫梨极总是希望让每一个患者都更加地相信自己。
说罢，不等鸾风回话，她便伸手从一侧的抽屉里拿出了本厚厚的册子，又快速的研墨，打算给这本专属于鸾卫的脉案上，再添上这位鸾首的大名。
当然，研墨间，莫黎顺势又说了这两月的关于鸾卫们的检查结果。
“目前还在海城的，十三岁之上，三十岁之下，除了将军之外的四百二十七位鸾卫，我都已经尽数看过。”
“你们多数的问题，都是源自少年时期为了提升灵气，浸泡的药浴和灵阵，以至于灵脉之中留下的损伤。”
一说起正事，莫梨的面上散发着一种独有的认真和严肃，丝毫不亚于那些悬壶济世多年的老大夫。
她的眼中，透亮而又虔诚，“根据我的研究，年纪越大的鸾卫，损伤也就越重。”
“灵脉对于灵修来说，是与灵海同样重要的存在，拔苗助长，透支了你们的天赋和寿命。”
“不过，这两个月来，我也有了些法子，倒也能弥补这一二亏空。”
“只可惜，三十岁之上的……就爱莫能助了。”说至最后，身为医者还是忍不住叹息。
每一个真心学医的人，总想着给一个完美的答案，可世事从来事与愿违。
鸾风是做过鸾首的人，这些事情，本就是要和他汇报的。
说实话，莫梨的答案，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鸾卫的问题，其实已经有许多名医看过，只不过前者，都难说这般肯定的话。
多年来，也并无有效的药方和法子。
而三十岁之上……如今已经没几个三十岁之上的鸾卫还活着的了。
至于透支之说，他二十二岁那年就突破了七阶，而今二十五，毫无寸进。
所以，莫梨这话，也是给了他，给了那些鸾卫一个希望和期待。
鸾风收起了面上心底的杂念，这一刻，他的眼中只余了拜托和郑重：
“若真如莫大夫所言，能弥补鸾卫的亏空，那莫大夫今后，便是我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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