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委托人在寻找完一边残肢碎肉后，身体反而更加颤抖了。她目眦欲裂，蹒跚着踢歪了某一具好不容易拼凑整齐的尸体，然后在警察的怒视之中发出悲鸣。
在发现自己的亲人并不在受害人队列里，正常人是这样的表现吗？
委托人究竟在恐惧什么？
快到难以捕捉的念头一闪而过，夏油杰“啧”了一声，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委托人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
莫里亚蒂收回视线。他的学生似乎快要探索到真相了，这很不错，与他预想的时间大概相符。
“夏油同学，我们要跟过去问明白吗？”
夏油杰的耳朵动了动：“不。”
休息了片刻，已经站起身准备跟上委托人，莫里亚蒂闻言迟疑了一下：“你有别的计划？”
夏油杰抿嘴，也跟着站起来：“你的手臂得去医院看看，硝子外勤了，我们没办法迅速敢去她那里。”
“……如果家入同学在学校的话，你难道还想让我先回去治疗再过来继续调查吗？”
夏油杰理所当然的沉默告诉了莫里亚蒂答案。他确实是这么计划的，当然也不完全是，至少计划的后半段与莫里亚蒂的刚好相反，回去治疗就别来了，这个委托他一个人就能解决。
莫里亚蒂这个人实在太狡猾，谎言一个接着一个，前一秒还在用诚恳的眼神装可怜，下一秒就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就好像——
“夏油同学，真的不用太担心我。”莫里亚蒂低叹。
对了，就像对死亡没有任何敬畏之心一样。夏油杰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他直白道：“你不怕死吗？”
这是很没有礼貌的一句话，语气也很像是来特意吵架的杠精，说完后夏油杰有一秒钟的心虚，至少这不是一个学生该对老师说的话，但当他看到莫里亚蒂错愕变成若有所思的表情后，那股心虚又飞快变成了怒气。
他意识到，他说中了。
莫里亚蒂不怕死，他愿意做这些危险的事，只是因为他不在乎。
果不其然，莫里亚蒂思考片刻，委婉道：“比起死亡，我可能更加遗憾死亡前未能实现我的愿望。”
“你根本不明白！”夏油杰咬牙，身上的毛毯因为动作幅度之大而滑落到地上，他居高临下，看着莫里亚蒂平静的模样，心中的怒气越来越旺盛，“你不明白！如果你无所谓死活的话——”
等于半个身子已经被埋进了坟墓里！
成为咒术师的时间不长，但是夏油杰其实已经听说过很多前辈的死讯了，他们这种人如果不努力活着，也许下一秒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有那么多人都渴望活着，为什么你却这样轻视生命？
夏油杰没能把全部的愤怒发泄出来。
打断夏油杰后半段话的，是从一线退下来的警察。他看到了毛毯下莫里亚蒂曲折的手臂，惊讶地说：“先生，你这个伤得快点处理才行，骨折可是很痛的！”
猝不及防被第三人插话，莫里亚蒂很快收起脸上的复杂情绪，转而微笑：“还没有到骨折的地步，只是脱臼而已。”
警察：“脱臼也很痛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仗着身体好，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等你们老了之后可就要后悔啦。”
夏油杰瞪了一眼莫里亚蒂，僵硬冷漠地阴阳怪气：“恐怕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能活到‘老了之后’的地步。”
警察：？
“嗨呀，你们吵架啦？小哥你还是先带他去治疗吧，这条街上有一间诊所，24小时营业，价格也很便宜，主要是森医生虽然看上去像个骗子，但是医术真的非常不错哦！”
森医生的诊所？
莫里亚蒂有些意外。
当然让莫里亚蒂感到意外的原因，并不是与自己有同样目标的森鸥外在这里开了诊所这件事，而是他的计划简直出奇的顺利。
他本就想着带夏油杰去那里看看的。
莫里亚蒂用余光观察学生的表情。
夏油杰的反应也很快：“麻烦你提供地址给我，谢谢。”
莫里亚蒂心道，这个反应就好像是怕他拒绝治疗一样，如此关心他的伤势，夏油杰果然是个完美的学生。
有点愧疚呢。莫里亚蒂歪头，被夏油杰摁进警车里。
热心的警察先生决定送他们去找神奇森医生。
深夜的横滨港口阴气逼人，警察先生也不想多做停留，红色的车尾灯划破黑暗，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传闻中的森先生诊所就在两人面前。
就如警察先生所说的那样，即便是深夜，诊所里也亮着一盏小灯表示正在营业。
夏油杰推开门，与灯下不修边幅的医生打招呼，他还在思考这名医生真的很没有医生的感觉，并万分怀疑莫里亚蒂的手臂是否真的能在这里治疗，就见森医生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身后那人的脸上。
“哦呀，”森鸥外合上书籍，脸上的惊讶恰到好处，“莫里亚蒂先生，很久不见了。”
夏油杰立即回头。
莫里亚蒂微微一笑：“森先生，好久不见。”
夏油杰：“……”
他没有错过这两个人之间迅速交换的视线。
莫里亚蒂与这位医生认识，但是在来到这里之前，莫里亚蒂一直都没有表现他知道这里有间诊所，为什么？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莫里亚蒂……老师？”阴郁的角落里，一名半张脸上绑满绷带的少年走了出来。
少年瞟了夏油杰一眼，眼底闪过一道光。
夏油杰看到他身后的教授与那个少年熟稔地打招呼。
莫里亚蒂：“你这个年纪不应该熬夜，对身体不好。”
太宰治歪头，走到莫里亚蒂面前：“是有点困啦，如果有老师你哄我睡觉的话，说不定今晚能有个美梦呢。”
莫里亚蒂愣住：“嗯？”
这个孩子，之前见面的时候对他是这个态度吗？
只见过一次面的他们应该还没熟悉到“哄睡觉”的地步？
他还在疑惑，只觉得身上落下一道带着凉意的目光。
莫里亚蒂抬头，夏油杰正盯着他。
毛骨悚然。
夏油杰说：“他也是你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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