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愤之后，李航放松了很多，好像迎头跌进一个大坑，其他小小的磕绊都不算什么了。陈正坤拉着他把洋楼转了一遍。二层有客卧和会客厅，董纪安曾经住过几次。一层是厨房和几间卧室，佣人和临时留宿的小弟可以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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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坤推开了一楼的进户门，凉风扑在李航脖子上，让他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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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去了。”陈正坤马上把门拉上了，对李航说，“外头是院子，景观树都是我妈妈那在的时候留下来的。我习惯往花盆里藏东西。”
「藏什么？」
“什么都有，”陈正坤声音很柔和，“小时候藏钱，藏离家出走的车票。长大了就放一些不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
“上学的手机，”陈正坤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学校烦着呢，还有同学缠着我，谁要收同学入行啊。”
李航也不爱上学。但是理由和陈正坤太不一样了。没有人要缠着李航，他们要把他怼进墙里，通过羞辱他来获得在别的地方丧失的自尊。
“你在想什么？”陈正坤问，“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也不爱上学。」李航简单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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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陈正坤说，“爱上学都是违背本性的。”
李航莫名松了口气，点点头。
“我带你去看大摩托吧。”陈正坤对他说。
李航又回到了车库里。车库里有浓重的机械味道，像冷掉的血混着铁锈，又用特殊的方式点燃了。
“除了小兰，我还有三架摩托。”陈正坤和他说，“我爸爸不喜欢我骑摩托，说它是肉包铁，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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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很棒。」李航说。
“我见过他骑摩托带我妈妈的照片，”陈正坤说，“他那时候已经不年轻了，但是我妈妈很漂亮。”
李航听见陈正坤掀开车衣的声音，然后听见他不服气地抱怨：“他连头盔都不给我妈妈带，还和我说骑摩托危险。”
陈正坤攥住李航的手腕，放在一辆摩托的耳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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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耳朵。」李航边摸边说。
“这是我买的第一辆摩托。二手的哈雷，”陈正坤说，“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这一辆马力不是很大，但是胜在线条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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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摸摸看，”陈正坤拉着李航的手腕，让他沿着摩托的侧面摸过去，“哈雷的屁股都是很翘的，像匹骄傲的马。”
李航认真摸了，比了比大拇指。
“小兰是这辆车的改良版，”陈正坤对他说，“屁股没有这么翘，但是胸大马力足，腰很细，耳朵也更高。”
「我还磕到过。」李航说。
陈正坤摸了摸他的下巴，笑着说：“是啊，我代替他向你道歉。”
李航很没出息地脸红了：「不疼了。」
“我看看。”陈正坤把他下巴抬了起来，借着这个机会细看李航的伤口。
陈旧的伤随着呼吸颤抖。李航的喉结很浅，滚动到疤痕的位置就停住，像一块可怜的小石头搁浅在浅坑里。
陈正坤感觉自己的指尖又有些发麻。李航给他展示过这道伤口，但是没有和他讲过伤口的来历。他很想听一听，李航用新学会的方式给他讲这件事情。
他很期待和李航做这样的朋友。
有指甲圆润的手指伸到陈正坤面前，挡住了陈正坤的视线。他心跳漏了一拍，擎着李航的下巴等待。
「下巴，不疼。」李航缓缓地说。
“嗯。”陈正坤有点失望地放过他，“饿了吗？”
「前胸贴后背。」李航说。
陈正坤将摩托盖好，把自己的失望也盖好。
「坤哥。」李航说。
陈正坤低声应了，然后是漫长的沉默。他发现，如果他不说话，他和李航之间竟然如此尴尬。
好像是为了缓解这样的尴尬，有汽车的声音，然后车库的门打开了，丰田“滴滴”地倒进库里。李航把脖子缩起来，躲到陈正坤后面。
“是阿标。”陈正坤按住他的手，还是忍不住说，“不要怕。”
李航握住陈正坤的手，捏了捏。
“坤哥，”阿标从窗户探头喊人，“你知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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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什么？”陈正坤问。
“今天良叔吃素，我没带，”阿标有点得意地说，“阿娘给你做了卤味。”
“谢谢阿娘。”陈正坤笑。
“李航呢？”阿标问。
李航从陈正坤身后探出身，招了招手，脖子上环了一条黑底的LV丝巾。
“往左。”阿标对他喊。
李航又重新招了一遍手。
“这回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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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阿标，气氛重新缓和下来。陈正坤看了眼丝巾上胡乱系的死扣，忽然没有那么失望了。
“红仔给我打电话了。”阿标从车上跳下来，“那边一切都好，她一直卧床，这几天就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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