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坤赶到的时候，郭宜佳已经推进手术室了。红仔一脸痛苦地蹲在手术室门口，看见陈正坤来，抹了抹脸，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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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年夜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会儿就说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个厕所。然后……然后……”红仔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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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事吧？”
“没事。”红仔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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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没什么关系，”陈正坤说，“这种手术本身就有一定的失败几率。你在这陪着，我给我爸爸打个电话。”
陈正坤躲在自动售卖机的后头，拨通了楼上的座机。
“新年好，坤哥。”佣人轻声说。
“让良叔给我打个电话。”
陈正坤挂了电话，等待回电。自动售卖机里有矿泉水，陈正坤从一个红包里抽出十元新钱，买了一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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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进口腔里，他又尝到了芒果甜涩的味道，很淡很淡，还有一种牛奶味——是李航自己的手艺。陈正坤是吃了几次之后才发现的。李航给他带的点心几乎都有夹馅，而且有奶味；他家里卖的是传统的定胜糕，带花香和甜味。他发现那天是个中午，愣了一下就懂了：每天都有人在纪念——结婚、生子、升学、离世，李航家的定胜糕从来都不愁卖，没必要另外做这种麻烦易碎的东西。
陈正坤又在口袋里掏了掏，又摸出几块牛轧糖，马上剥了一块放在嘴里。他想大概李航做甜点心剩了料，所以顺便做了这个，结果牛轧糖也是夹心的，不是顺便，而是额外做的。馅料有一点儿芝麻味，可能陈正坤说不爱吃黑芝麻，所以他没提糖的事。
陈正坤吃了一块糖，收到了他爸爸的回电。
“小正，怎么了？”
“郭宜佳流产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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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都沉默了几秒，良叔先开了口：“你出生的时候，我一直在医院陪着，大夫说生产很顺利。”
“我没照顾好她。”陈正坤说，“我把她送回去。”
“那林正坤——”
“我有主意。”陈正坤说，“你别管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陈正坤听见佣人的脚步声，还有他父亲低声说“不用了”。陈正坤在口袋里捏牛轧糖，捏着捏着糖就软了，可以来回弯折。他没挂电话，但也不知道还能和他父亲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对，也没有相互安慰的必要。
林正坤算什么呢？在他死掉的这个凌晨，陈正坤问了自己这个他曾经有过答案的问题。
他不完全是陈正坤的弟弟，好像和他父亲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他是陈正坤的基因分裂成的阴和阳，然后再重新组合起来。
是什么呢？——无论算什么，他都已经死了。
陈正坤又站了一会儿，听电话那头的鞭炮声，好像和他父亲坐在一起喝茶一样。
“……看见黎晓图了吗？”良叔问。
陈正坤心里的温情散了，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和我说这个了。”
“她已经到了？”他爸爸说，“纪先生介绍的，如果不想发展，也稍微客气点。”
“怎么算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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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处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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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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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出来了，所以只是让你稍微处一段时间。”
“处到什么程度？”
“看你需要，”良叔稍微有些不耐烦，“这种事谈这么久，很重要？”
“其实，”陈正坤顶着气说，“挺重要的。”
“什么意思？”
“我不想有对象。”陈正坤慢条斯理地说，“现在、将来都不想有。不是和你生气，我不想要任何人，想到有人和我躺在一起，我就恶心。”
“胡说！”他爸爸说，“不喜欢黎晓图就换一个，为什么这么说话？什么恶不恶心？你才17岁！”
“我已经17，出入百花宫也有五年了，”陈正坤说，“爸爸，你听过我和哪个女人在一起么？有谁和你说过，我和谁谈恋爱么？或者，我和谁出去混过？”
“说完了吗？”良叔稍微缓了口气，提高了声音，“你如果有病就去治病，都在胡扯什么！”
“我没有胡扯！”陈正坤快速地说，“今天过年，林正坤还没了。我不想和你说这些，你如果不提，我不会说的。”
“想吵架是不是？”良叔语速同样快了起来，“我让你结婚了吗？让别人来管你了？我只是，按照你的年纪，给你介绍了一个女人。你如果不喜欢就当没有这回事，为什么说得好像你不是个男人一样！如果你觉得恶心，”良叔压着怒气质问，“为什么、那个叫李航的瞎子住在家里！”
“瞎子？是啊，”陈正坤冷笑一声，“怕我和李航在一起，所以巴巴地塞女人过来吗？那些女人在你看来是什么？生育机器？泄欲工具？保姆？郭宜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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