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钞？”
会场众人闻言不由左右议论起来，尤其是文官这边，对于印钞显然很是忌惮。
现在东越府的百姓已经接受并且习惯了用纸钞进行交易，九州钱庄印发的纸钞也成功取代了金银，与铜钱一起作为法定货币流通。如果将来纸钞的制作成本进一步降下来，可以印发更小面额的纸钞，甚至有可能连铜钱都取代掉。
但这种纸钞和后世普遍意义上的纸钞还是有区别的,后世的纸钞其实已经与金银脱钩了，更多的是靠国家信用和综合国力在背书，而这个时代的纸钞依旧是与金银锚定的。
也就是说，九州钱庄里有多少金银储备就印发多少纸钞。
百姓们愿意使用纸钞进行交易，当然也有对九州公社的信任，但实际上更多的还是因为九州钱庄里有足够的真金白银让他们可以随时把手里的纸钞兑换成金银。
一旦九州钱庄里的金银储备少于市面流通的纸钞，要么纸钞贬值，要么就得面临挤兑的风险。但无论是哪一种，对于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此前积攒起来的信任也会迅速崩塌！
有大淮宝钞的前车之监在，哪怕是许新正这个穿越者至今也没敢乱印钞。一旦信用崩塌，再想修复就难如登天了！
蔡良傅见许新正蹙眉不语，便补充解释道：“我们只多印一成，不会发生挤兑的。”
许新正思虑再三还是摇头否绝：“我们现在还没到超发货币的阶段，没那个资本乱印钞。市场是很敏感的，世界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悄悄多印一成的纸钞流入市场，市场很快就会给出反应，而且这个不成熟的市场反应会尤其剧烈！到时候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这成本太大了！”
其馀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不愿意冒险开这个口子。
许新正又接着说道：“不过你这提议倒是提醒我了，钱虽然不能凭空变出来，但可以借出来。”
“借钱？”
蔡良傅眉头微蹙，第一反应就是许新正要对富商下手了。
实在是千百年来历朝历代的惯例如此,官府一旦缺钱，最先盯上的就是富商。
许新正这“借钱”的说法还算文明了，换作之前的官府必定是直接按插罪名抄家。
蔡良傅现在虽然舍弃家业前来投奔，但他毕竟是商贾世家出身的，对于商人还是有恻隐之心的。当初他愿意投奔许新正，也是看中了许新正对商人一视同仁的态度，如今许新正如果要对商人下黑手，他心里肯定是抵触的。
马铁牛也第一时间想到了这方面，立马拍着胸脯表现道：“大人，您直说看上哪家富商了？明天我马铁牛亲自带兵给您借钱去！”
许新正横眉看向他，训道：“你这厮又胡诌什么？带兵借钱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新军是子弟兵，不是你的匪兵！马铁牛，你现在这一身匪气是越来越重了，明日给我磙回书院去上课，好好上思政课反省反省！什么时候学明白了，什么时候回军营！”
马铁牛两眼一瞪，人都傻了。
这话相当于是直接革了他的统领职务了。
一旁的马八斤也无奈捂脸，却不帮他求情。这厮最近升官太快，尾巴都翘起来了，革职回炉重造也好,省得将来犯了大错误被许新正挥泪枪毙。
蔡良傅看了眼一脸悲催的马铁牛,又问道：“会长不找富商借钱？”
众人也同样困惑,这年头有钱的要么是富商，要么是地主乡绅，而后者在东越府已经荡然无存了。
许新正解释道：“没说不找富商借钱，但你们目光不要光盯着富商呀，东越府上下那么多百姓呢，我们完全可以找百姓借钱。”
“找百姓借钱？百姓能有几个钱？”
“百姓一家一户是没多少积蓄，但聚沙成塔，凑起来钱不会比富商少的。九州钱庄可以印发债券，面向所有人公开发售，自愿认购！”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许新正居然是正儿八经地想要借钱。
蔡良傅也不由思考这一方案的可行性：“若是有利息，想来以目前九州公社在民间的威望和信誉，或许会有不少人愿意认购。”
魏升啧啧称奇道：“官府找百姓借钱，古之未有也！”
许新正笑道：“天下为公，依法而治！东越公署是百姓的官府，依法行事，不做巧取豪夺之事。说借钱，便是借钱！青黄不接之时，我曾下令钱庄开放低息贷款，由农会做保，准许农民低息借贷。百姓可以找官府借钱，官府自然也可以找百姓借钱！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既是借钱，自然是要付利息的，这利息可以定得比存款利息稍微高一些。债券可以分做五年期和十年期，十年期利息比五年期利息再高一些。认购之后，到期连本带息一并偿还！期间不退本金，但债券不记名，准许交易，以便急用钱的时候可以卖出变现。这债券买卖事宜，也交由九州钱庄负责，定个章程出来，弄个柜台专门承接此事。”
蔡良傅连连点头，这买卖欠条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只不过以前都是民间私下转让，而许新正将它收归九州钱庄专营罢了。
如此一来，认购债券不只有利息可以赚，还能随时找钱庄卖掉换回纸钞乃至银子，便给老百姓多了一层信心。
许新正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这债券所筹款项既然是用于北伐，用于抵御贼寇侵略，我看就命名为救国债券吧。”
众人闻言纷纷拍手叫好，这下不止有利可图，还能收获荣誉感！
过去一段时间，在《九州公报》等一众报刊的大力宣传下和各种会社的引导下，哪怕是素来不问国事的底层百姓如今茶馀饭后也喜欢谈论江南战况，一说到赤面鬼个个恨得咬牙切齿，连孩童唱的歌谣，玩的游戏都是在打骂赤面鬼。
这种舆论环境下，别说是借钱了，哪怕是捐款都能募捐到不少钱！
各行各业有头有脸的人物知道这“救国债券”岂能不抢着认购？甭管以后官府还不还钱，反正这名声是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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