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素里睡觉都不踏实，屋外若有些响声便醒了。只有姐姐睡我那边时，我睡便得特别踏实，夜里竟是一点也不曾醒过。而且......”
燕儿又吞吞吐吐起来。
“而且什么，你但说无妨。”
“女儿也不知是不是在瞎想，姐姐睡我那边时，我虽睡得踏实，却常常在梦里见到一只花色的狸猫爬进窗户，上到我们床上来......”
燕儿止了口，有些羞意。
“花色的狸猫？”沐连海夫妇对视了一眼，“你可记得这花色是什么样子？”
“白色，背上一大片黄，头顶上有一块黑。脸圆圆的。”
玉环未将五岁时被猫撞得失魂的事放在心上，却把这事当成一个故事般讲与她听，她便知道了那只猫的长相。
沐连海夫妇沉默了。
自从见识过空虚道长的本事后，他们对于神鬼之事便深信不疑，若说是那只狸猫成了精继续纠缠玉环，也不是不可能。
但仅仅听燕儿的一面之辞，实在不好下结论。
“燕儿，你先回去吧。”
“父亲，母亲。”
“怎么了？”
“父亲，母亲，你们要保重身子。”
沐夫人有些感动：“知道了，你也是。”
燕儿退了出去。
沐连海唤柳儿去将燕儿的两个丫环红儿、绿儿叫过来。
红儿、绿儿年纪都在十几岁，红儿十六，绿儿十三，两人都稍许有些木讷。
聪明伶俐的都配给玉环了。
“红儿，绿儿，平素里你们侍候在那院子里可还好？”
“回老爷夫人的话，挺好的。”
“二小姐待你们还好么？”
“挺好的。”
“平日里大小姐和表少爷是否经常在二小姐的屋里？”
“是。”
“他们都做些什么？”
“吃茶，吃糕点，吃蜜饯。”
“还玩棋，有时大小姐和二小姐会把床单披在身上。”
“披在身上做什么？”
“说是拜堂成亲。”
“跟谁拜堂成亲？”
沐夫人有些紧张。
“跟表少爷，她们用胭脂把表少爷的脸涂了两块红，说他是新郎官。”，
沐连海夫妇吁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戏闹。
“大小姐睡二小姐屋里时，还曾有外人来过？”
红儿和绿儿想了一会儿，都摇摇头：“不知道。”
“可曾听见过有外人进出？”
两人又想了一下，又都摇摇头。
绿儿稍微机灵些：“大小姐睡过来时，二小姐便让我们睡楼下屋子。”
“为何？”
沐连海夫妇觉着不对劲，倾起身子直直地盯着绿儿。
绿儿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
“那你们可曾听到有什么声音？”
红儿和绿儿互相偷偷看了几眼，被沐连海夫妇看在眼里：“快说，若是有隐瞒，便把你们打上二十杖再扔出去！”
两人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
“好像有人进来又出去的。”
似乎答案便在眼前了，沐夫人屏住呼吸。
沐连海又问：“什么时辰进来，什么时辰出去，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多少次？”
一连串的问题似乎把两人问倒了。
红儿和绿儿一起回想，又低声争论了几句，然后回道：“大约半年前开始，大小姐一个月里总有三五次睡过来，二小姐便让我们睡楼下。有几次我们听到有很轻的脚步声，大约是亥时，有一两次夜里我们醒时也听到有人出去。我们问二小姐，二小姐说是她睡不着，下楼走动。还让我们不许跟人说起。”
沐连海的手捏着椅子扶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恨不得把木头捏碎。
沐夫人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气得眼里泛起了血丝。
良久，沐夫人缓过气，脸上泛起微笑：“红儿，柳儿，你们侍候得不错，今日起你们不用回二小姐院里了，先在我身边侍候着。二小姐睡不好的事你们不许往外说，若是往外透露被我们听到了，便打断你们的腿再扔出去。”
“是，是。”
红儿和柳儿赶紧磕头。
“你们先在门外候着。”
两人退出。
沐夫人问沐连海：“要不要再把信炯叫来问话？”
“不必了。”沐连海摇摇头，缓缓说道：“大抵是他了。若不是他，那更是丢人。一旦查问起来，沐家的脸面全都丢光了。这件事不必再查了。”
“可玉环有了身孕的事，当时可是还有人听见的。”
“便说是当年那只狸猫成精，纠缠了玉环。”
沐夫人沉默了一会：“那便宜了燕儿和那小子?”
“燕儿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玉环没了，往后她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即便不是亲生的，也胜似亲生的了。哼，我沐连海若是看重香火，又岂会只养着她们两个？”
“都怨我肚子不争气。”
沐夫人自怨自艾。
“夫人你说什么呢，这都是我沐连海的命，岂能怨你？何况玉环多陪了我们十年，也算值了。”
“可惜秦大夫不在了，要不然还可以找那空虚道长作个法把玉环救回来。”
“都已如此了，还如何救得回？”
这时，丫环来通报：“捕爷来了。”
沐连海迎出去，陈安带着桂熙几个捕快在院里。
“陈捕头，可是有了进展？”
沐连海将几人迎进厅内，入座上茶。
“沐员外，经查沐小姐已有身孕两月有余，员外可知胎儿父亲是谁？”
陈安也不客气，开门见山。
沐连海心里已经有了数，沉默了一会：“家门不幸，在下已查问清楚，十年前小女曾冲撞了一只成了精的狸猫，如今这只狸猫仍纠缠着她，以致小女有孕，羞愧难当而自尽。”
陈安未曾想到沐员外得出如此结论，瞠目结舌：“沐员外如何信此鬼神之说？你是如何查知？”
“把二小姐唤来。”
沐连海吩咐身边的下人。
一盏茶功夫，燕儿便独自一人进来了。
“父亲，母亲。”
燕儿欠身行礼。
“这是我家小女燕儿。”沐连海向陈安介绍道，“燕儿，陈捕头有话要问。”
“官爷。”
燕儿转过身，向陈安行过礼。
站在陈安身后的桂熙见着燕儿，心里暗叹一声，好个标致的女子。她一身浅色衣裙，格外素净，却显得泛着红晕的精致脸庞娇媚动人，眼圈泛着红，有些红肿，想必是哭过的，楚楚可怜，动人至极。
陈安也呆了一呆，未想到沐家的二小姐长得如此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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