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于大夫怒视着几人，让一个剖尸的仵作来给大哥做主刀医师，这是几个意思？存心恶心他们于家吗？
“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马上就走。”
此时，于御医已然是被抬抬进了这间屋子，麻药的作用也已经显现，此时一声不吭的躺在了铺着白布的高台之上。万事俱备，只欠挨刀。
此时是无论如何不能停止的了。
于大夫强忍着怒气，不再吭声。
于御医上身被剥了个精光，随即盖上了一条中间割了一个大口子的白布单。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各就各位。林仵作拿起了手里的手术刀，眼也不眨的，就向于御医的肚皮上划了下去。
顿时，大串的血珠顺着于御医的肚皮往下流淌。虽然有人立即用棉布将其擦去，还是在于大夫的心里留下了无比的震撼。也不知为何，他眼前总是觉得恍恍惚惚，看几个人的眼神，个个透着阴恻恻的意味。相互之间的挤眉弄眼，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密谋。仿佛是在说：“别怕，大胆的干，就算把人弄死了也没关系。他家已经签了免责文书，赖不上咱们。”
于大夫心里又惊又怒，眼看着几人将他的大哥活活的宰了，而自己半点办法也没有，心里又急又怕，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见他晕倒在地，先时还有些嬉皮笑脸的几人，立即整肃面容，变得严肃专注。手术也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
崔远则即时的为几位生手讲解活体开刀时所要注意的事项，其实他自己的内心也是非常的兴奋。
昨日秦姨娘的手术，对外声称是他做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那是小师父殷宁做的，而他顶多只是旁观了一下，并没有亲自上手。而今日这般，又为了吓唬于大夫，故意让林仵作主刀，他自己的内心还是比较遗憾的。
所幸几个人在尸体上已经练熟了的，林仵作又没把于御医当活人，盲肠切除手术做的很快。最后，肚皮缝合的步骤便让一位西城医馆的郎中收尾做了。
于御医醒转的时候，几个人还没有离开，正在闲聊。
“盲肠的切除手术其实是很小的手术，最起码比今日杜夫人心口的位置要小的多，那才是真的凶险。”
这是崔远的声音。
卢太医道：“也亏的小师父在，不然咱们几个怕也是没有任何把握。”
崔远一手堵住嘴唇，嘘了一声，看了看即将醒转的于御医，对一位西城医馆的郎中道：“小李，今日你就留下来照顾这位御医大人吧！一天赶了两场手术，我也是累的很了。”
小李答应了一声：“好的崔兄，那位于大夫怎么办？”
“还没醒吗？”
一人上去踢了他一脚，于大夫哼了一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立即伸手抓向虚无的所在，嘴里喃喃的喊着：“大哥，大哥！”
于御医心里已经清楚，奈何身体虚软无力，无法回应。
卢太医淡淡的道：“于御医大人已经醒转了，于大夫，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可不像你，有那么多的私心，给你家人治病，小心归小心，但只要上手，还是十分尽心尽力的。”
于大夫心里梗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现如今手术已经做完了，我们几个都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思。所幸你的府上都是懂医之人，对于术后的护理，应该不会陌生。就留下一位李郎中现场指导就是了。只要小心护理，于御医病体康复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如果于大夫你为了打击我们几个，非要害死自己的大哥，那我们也没什么意见。”
于大夫一张老脸通红，他再怎样的有私心，也不至于为了打击对手，害死自己的亲大哥。
于老夫人带着一众小辈们呼啦啦地围拢在门口，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好了吗？”
崔远走出去道：“老夫人，手术是做完了，现下你的大儿子也已经醒了。之后如何，还要看老天的造化。现在手术费用二百两，请结账吧！”
于老夫人忍着气不吭声，于大公子急忙命管事拿了二百两出来，双手奉给了崔远，崔远看也不看，塞进了药箱，把手一挥：
“走了！”
于老夫人领着人就要进去，小李把手拦在了房屋门口，黑脸一沉，“如果不想你的大儿子死掉的话，还是不要进去这么多人了。进一两个懂得医理的小厮就好。”
于大夫哪里放心旁人来照料自己的大哥？觉得只有自己亲自来才行，当下，走向于御医的床前，低声问道：“大哥，你如何了？”
于御医已然能够开口说话，只是声音虚弱，
“仿佛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当我喝下麻药的时候，心里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万万也没想过，还能够再活转回来。”
“大哥，你的肚子还痛不痛？”
“可能是麻药还没过去的缘故，并不怎么痛。但我想着，再怎样的痛，也不至于会像那生不如死的感觉了。”
小李在一旁幽幽地道：“割了肚子怎么会不痛的？麻药过去后也是会痛，但也不会十分的痛，至少还能支撑得住。于御医啊，得亏你没有死心眼的硬撑着，不然的话，你也去阎王爷那报到了。”
于大夫忿声道：“你胡说什么？”
于御医虚弱的用手拉了他一下，“二弟，这位小郎中说的对。咱们之前极力的反对这开腹治病之法，是觉得在活人的肚子上开刀乃是杀人的行径。非但治不好病，反而会让人伤重死去。现在以我做了活生生的例子，至少可以证明，开了刀并不会立即的死去。我……我的伤口……”
小李道：“用针线缝的好好的，不会裂开，自然也是会长好的，就是会留一条疤而已。”
于御医叹了一声，“身上留条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哥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活着比什么都强。”
于大夫神色复杂，“大哥……”
“如果有幸我能活下去，二弟你就陪着我亲自去向崔郎中请罪，还有道谢！”
于大夫的神色别扭的要命。
“二弟，医道无疆，你和我做不到的事，未必别人做不到，这开腹治病之法，说到底，也是为了救人性命。万事没有绝对，兴许，也不是每一个开了刀的人都能够痊愈，但只要十个人里面救活了一个，那就是无上的功德。大哥此时也已经是想的很明白了，咱们都是医者，应怀慈悲之心，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不可过于死脑筋。活着一日，便要虚心的学习一日，就像卢太医那样，年纪比你我都要大得多，还是勇于尝试新鲜的事物。”
于大夫心神大震，“大哥，之前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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