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灰色记忆
潮水开始退了。
大海在夕晖的照耀下跳跃着一道道闪光的波痕，雪白的浪花眨着明亮的眼睛，携着手依依不舍地向沙滩告别，留下了一片黄澄澄、细软、潮湿的沙子。
狄斌如同雕塑般站在平坦的沙滩上，注视着大海，脸色异常凝重。
这是一片金亮的海，静静的，海水只是轻轻地摇动着，哗哗地拍打着礁石，象个沉睡的孩子，发出轻柔的鼾声。阳光漫空倾泻下来，注入万顷碧波，使湛蓝的海面浮起一层朦胧、神秘的光辉。此时的大海不再怒吼喧嚷了，象一匹闪光的锦缎，整齐地平铺在那里。轻微的海风吹到狄斌脸上，带来了一阵热呼呼的咸味。
狄斌的心在一点点下沉，他忘不了四年前同样的日子，大海吞噬了他最亲密好友的生命。那时的大海就象一个咆哮的暴君，疯狂地扫荡着海岸，翻腾着泡沫的巨浪象脱缰的烈马俯首猛冲，溅跃起一米多高的浪头，发出骇人的轰鸣。狄斌清晰地记得，那个黑色的日子，他们在海边埋伏守候，准备抓捕涉黑团伙头目“金牙”。“金牙”为人狡诈异端，性格乖张暴戾，心狠手辣，具有较强的反侦察伎俩，多次逃脱警方的打击处理。为了抓获“金牙”，狄斌和搭档邱少华整整布控了三个月，终于获取了他要借海路潜逃的情报。
狄斌和邱少华在刑侦队共事，他们的性格截然不同，狄斌豪放爽朗，邱少华则沉默寡言，但奇怪的是两个人无论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上都配合得相当默契，成为公认的“黄金组合”。两个人性格迥异，却有共同的一点，就是“不服输”。血气方刚的两个年青人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骁勇善战，惩恶扬善，那时意气风发的两人都没谈恋爱，同住在局里单身宿舍，饿了就啃方便面，渴了就喝矿泉水，生活简单而自在，他们曾豪言壮语地立下“男子汉宣言”：30岁之前一心工作，绝不被儿女情长所牵绊。
两人握手宣誓的那一刻，大有“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波”之势。“金牙”的多次脱逃，让他们感到了无言的休辱。铁血男儿怎堪遭受如此奚落，他们憋足了劲与“金牙”周旋，而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后的一次较量。
傍晚时分，正是仲夏最为绮丽的黄金时刻，海滩上聚满了前来游泳的人群，狡猾的“金牙”趁着人潮涌动，选定了在这个时候逃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金牙”却还没出现。会不会又是一个烟雾弹呢？他们心中疑惑着。突然，海滩上传来一阵尖叫声，只见一个穿黑衣的男子推翻一个正欲上皮划艇的女人，跳上皮划艇向海中央划去，那名“黑衣人”转过脸露出得意的笑容。
“金牙，他嘴里有一颗金牙！”邱少华失声叫起来。狄斌定睛一看，在阳光下黑衣人嘴里的牙齿果然发出金灿灿的醒目光芒。这是“金牙”最显著的特征。狄斌和邱少华如离弦之箭，快速冲上去。可没等他们接近皮划艇，枪声响了，他们急忙一闪，只听见“卟噗”一声，皮划艇瘪了，原来这一枪并非“黑衣人”所打，而是接应的警员开枪打破了“黑衣人”的皮划艇。
皮划艇一破，黑衣人顿时没了踪迹。
“糟了！”狄斌暗叫一声，他气咻咻地骂到：“这混小子，坏大事了！”
大海茫茫，寻找黑衣人的难度可想而知。
狄斌与邱少华乘快艇来到皮划艇旁，发现上面留了一个专门装潜水用具的大包。
“下去找找！”邱少华一头扎进水里，狄斌随即跳入海中。
狄斌的水性要比邱少华好，他潜入水中，立即发现了一个黑影，两人展开了搏斗。狄斌奋力去扯“黑衣人”的输氧设备，“黑衣人”抽出一把尖刀向狄斌刺去。在陆地上狄斌是擒拿格斗的好手，可在水中他的手脚仿佛被绑住般，无法伸展自如，渐渐地，他有些招架不住了。危急关头，邱少华游了过来，他猛挥拳头，重重击在“黑衣人”的脑部。狄斌乘机挣脱“黑衣人”的手臂，夺过他手中的尖刀，割断他的氧气管。狄斌和邱少华经过一番生死相搏，将黑衣人击昏，拖上了快艇上。他们把黑衣人捆得象个粽子般扔在甲板上，筋疲力尽地扯下黑衣人的头罩，映入眼帘的那张穷凶极恶的面庞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黑衣人”不是“金牙”。
这无疑如同一个重磅炸弹炸响在他们耳畔。
“真是一只老狐狸！”邱少华不禁咬牙切齿：“我们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狄斌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金牙一定还在海上，这是他唯一可以逃生的途径。”他举起望远镜，看到了海上的另一艘快艇。
“少华，你看……”狄斌把望远镜递给邱少华。
两人相视一望，立即发动马达，加速向那艘快艇飞驰而去。
天色开始昏暗下来，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不一会就阴云密布了。
气象变幻，令人莫测。
天色先是昏黄，继而晦暗，黑云露出阴沉沉的面孔，空气也在顷刻间变得森凉。猛然起了一阵暴风，在大海上盘旋、号叫、呼啸，一道曲折的电光，在铁青的天幕中颤抖了几下。蓝光骤驰而过，咔嚓嚓的巨雷随之轰响，仿佛要冲出浓云的束缚，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好象要把云层撕裂似的，震得人心收紧，大海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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