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觉得公平不公平，七鸽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如果他是那个农夫，恨不得守卫被千刀万剐才行。
于是乎，七鸽面对米迦勒的诘问，有些说不出话了。
米迦勒看出了七鸽的窘迫，她的脸上露出了慈悲的微笑。
她的手轻轻一点，本来模糊的画面渐渐变得具体起来。
“这是发生在罗兰德领·扎不城·提尔郡城·凯盾卫城·凯尔莫村的真实案例。
死亡的农妇名叫娜兹蓝，农夫名叫波洛奇。
他们夫妻都是虔诚的信徒，经常向我们天使族祈祷。
娜兹蓝死后，波洛奇跪在我的神像前，跪了六天六夜，最后饿死了。
直到临死之前，他都在向我祈祷，祈求我降下神罚，将卫兵杀死。
你说，我要不要杀掉那个抢劫的卫兵？”
没等七鸽回答，米迦勒便说道：
“如果我要杀卫兵的话，那么问题来了。
娜兹蓝的饿死，只惩罚卫兵就够了吗？
女王领的村民缺少了这一枚银币压根就不会饿死。
会造成娜兹蓝饿死，一条线是因为凯尔莫村需要缴纳的农税太高，波洛奇一家根本存不下来食物。
凯尔莫村的农税，是凯盾卫城的城主制定的。
凯盾卫城城主要制定这么高的农税，是应提尔郡城的要求，卫城城主不制定这么高的农税，他就完不成任务。
提尔郡城会提高要求，是因为扎不城需要建设林场。
扎不城建设林场是为了生产资源上交罗兰德。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如果按照天使的审判，娜兹蓝的死亡，从村长、纳税官、统计员、财务部、卫城城主、郡城税收处、郡城城主、主城、最后到罗兰德，中间流程的所有人，一个都逃不掉，都要死。
这一条线，总共牵连三十六万六千八百七十五个人。”
嘶。
七鸽人都听傻了。
这要是让天使知道罗兰德收集资源是为了交给迪雅，是不是迪雅都得灭？
死一个人，三十六万多人陪葬……
七鸽对天使是杀戮机器的认知，瞬间清晰了起来。
米迦勒接着说道：
“除了农税太高，还有教会收缴的供奉太多。
这又是一条线。
同时因为圣战，娜兹蓝一家还被收了一笔圣战税，这再是一条线。
三条线算下来，总共要杀一百一十多万人。
哦，就连我自己都得自杀。
因为圣战是我支持的。”
七鸽：……
米迦勒看着七鸽，说道：
“为什么教会如此糜烂，我们天使族却不插手的原因，你听明白了吗？”
七鸽点了点，说道：
“因为你们眼中的罪孽没有大小，只要有罪，都要杀。”
“是的。”
米迦勒说道：
“这就是我们天使，绝对的公正。”
七鸽深呼吸一口气，问道：
“那能不能专门的事情专门办？
比如，只杀卫兵？”
米迦勒问道：
“那对卫兵公平吗？
他只是抢了一枚银币。
罗兰德每年下达政策，用各种方法从无数领民那里抢了数以亿计的金币，其中大部分供给自己享乐。
罗兰德不死，卫兵死？
凭什么？凭罗兰德有高贵的王室血脉？
很抱歉，这对我们来说行不通。
对我们天使来说，就算是罗尼斯，一个半神级的英雄，也不比一位农妇更有价值。
这是人类希望我们拥有的，绝对的平等。
而且，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圣天教会那些高层主教就都不该死了。
他们大部分手上都干干净净，从没直接杀害过人。
但因为他们而死的人，不计其数。”
七鸽想了想现世的例子，说道：
“埃拉西亚的法律还不够完善，或许，完善的法律可以帮助你们更好的做出判断？
如果是您的话，应该可以让天使们按照法律来审判吧？”
“完善，怎样才叫完善？”
米迦勒反问道：
“比如说，以那个卫兵为模板，制定抢劫一银币就死刑。
那么那些有了一银币可以活下来的人就能得到保障。
可是，那些连一个银币都没有的难民怎么办？
他们可能只有一把青麦，吃了这把青麦，明天再去找下一把青麦。
青麦被抢了，他们就死了。
一把青麦肯定不值一银币。
那抢劫一把青麦，就不用死了吗？
把抢换成偷呢？
偷窃和抢劫的惩罚应该一样吗？
卫兵如果是偷走了那一枚银币，不是抢的，需要死吗？
如果需要的话。
那主城里的另一名残疾乞丐，乞讨不到钱，他不偷一枚银币就得饿死，他偷了，他该死吗？
生命的价值，如何完善？
法律不论如何完善，都只能保护一部分人的利益。
越复杂的法律，可以被钻的空子就越多。
我们天使该如何制定法律？
制定对贫穷的人有利的法律？还是制定对领主更有利的法律？还是制定对教会更有利的法律？
法律真的能代表公正吗？
法律规定所有兵种必须参加圣战，兵种战死了，算谁的？
法律规定兵种可以不用参加圣战，谁去，谁不去？
法律规定兵种都不用参加圣战，埃拉西亚被欧弗入侵了怎么办？
法律是做不到公正的。
你们人类的法律，只能是相对的，狭隘的，只能保护部分人的利益，会牺牲另外一部分人的利益。
甚至狭隘到，只为了保护罗兰德一个人利益的《国王法》都有。
罗兰德是个例吗？
不是的，大多数人类，都希望能制定一套只保护自己利益的法律，只是罗兰德有足够的权力能做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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