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母亲
“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卫庆跟在无忌身旁，落后他半个身子。他望着无忌的侧影，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如果说以前他畏惧或者尊重无忌是因为他的出身，因为他是魏王的小儿子，但此时他模糊地感到这份情愫变得越来越凝实。
“你说。”离开牛奔和杨老四，无忌才静下心仔细品味胜利的喜悦。他很开心，很喜悦，恨不能一下回到王宫，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那位老也不老的先生。
“您真打算跟那个杨老四建立某种关系？”其实他还将牛奔包括进去，又担心说得太多会惹恼无忌。
“你知道薛相国吗？”无忌问了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据传言他有食客上千人。这些人中不乏卓越之才，但也有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我有效仿薛相国的打算，只是年纪尚小，不宜像他那样广开门路，招贤纳士。所以我才告诉杨老四过几年再说。”
“公子志向高远，卫庆佩服之至，只是杨老四那种人……”
“你是担心他的品性不良，可能借着我的名号行不轨之事，或者欺凌弱小？”无忌甚至没有扭头看卫庆，仅从他的言语和音调就洞悉了他的内心。“这是我让他等几年的另一个原因。若是他能改掉一些坏毛病，不失为一个人才。”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老成沉重，不像小孩子在说话。“这几年，秦国屡屡犯我疆土，掳城掠地，父王无计可施，只能忍气吞声。我急切地想要长大，广招门客，再建武卒，将强盗似的秦人赶出河东，夺回河西之地，让他们再不敢犯我大魏！”
卫庆只能看到无忌的侧脸。听着小公子的豪言壮语，他感到他的心脏彷如一张牛皮大鼓，咚咚锵锵地激荡着，浑身的血液都被点燃了。恍惚间，他看见无忌的眼角射出璀璨的光芒，夺人心神，荡人心魄。
“为了实现这个宏愿，一个人的品性是否端良较之他的能力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无忌叹了口气，“如若过几年杨老四还是个人物，即便他的品性再恶劣些，说不得我也得把他收为门客了。”说完，他不再开口，灵巧地穿梭在人群中，像一条鱼儿似的游向市集的出口。
卫庆紧紧地跟在无忌的身后，细细思量着他的最后那句话。按照无忌公子的意思，只要一个人有真本事，他就可以追随公子，成为白吃白喝的食客？他摇了摇头，有点不能接受这个想法。他知道世上有一些人，明明出生、成长、生活在一个国家，但为了名和利，为了不负毕生所学，最后跑到别的国家，反过来带兵攻打他出生的国家。他对这种人充满鄙夷，十分厌恶他们。听完无忌的话，他觉得小公子的想法和那些人有点像，后者背叛自己的国家，前者背叛自己的心。他又摇了摇头，想把这个危险的想法从脑袋中晃出去。然而适得其反，这个想法竟在他的脑袋里扎下根，大有一日长成参天大树的趋势。无奈之下，卫庆不再理会这个念头。
回到王宫，卫庆对无忌行礼告别后，向衡翌报道去了。无忌没有去找那位老夫子，而是径自朝母亲的宫室走去。短暂休息带给他的精力和体力已油枯灯尽，他只想躺到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母亲，我回来了。”他刚跨过门槛就呼唤母亲，声音小得可怜。
子汐从来没有听到儿子如此这般无精打采，慌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迎出来。“无忌，你做什么去了？为何你看上去这般疲倦？”
“嘻嘻——，母亲，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一个证明我长大了的好消息。”在母亲面前，无忌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瞧你骄傲的样子，你是不是又学会一些厉害的武技？”子汐轻抚儿子的头发，感到上面有许多泥土。
“母亲，你猜错了。嘻嘻——，今天我跟卫庆出去和人打了一架，打赢了。”无忌轻轻晃了晃脑袋，洋洋得意。
“又出去打架了？”子汐嗔了一眼儿子，一抹淡淡的挂虑从明媚的眼中闪过。“还是和那个牛奔吗？”
“哎呀，牛奔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了，再打败他有什么好说的？”无忌嘟起嘴，因母亲小看于他而耍起性子。“我这次打败一个和卫庆差不多高，却比他壮实的人。”
子汐的眼睛亮了，又瞬间恢复常态。“你跟我说说你是如何打败那个人的，好吗？”
能够在母亲跟前炫耀显摆，无忌的困意顿消。他一屁股下来，兴致勃勃地将市集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对子汐说了一遍。“母亲，我是不是很聪明，很厉害？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做上将军？”
“嗯，”子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握住儿子的胳臂，然后稍稍用了点力气。
“哎呦——，疼！”无忌忙不迭抽回手臂，用另一只手轻抚那条被子汐握过的手臂，犹如一头可怜的小兽舔舐伤口。
“芙儿，快取些止痛活血的药液。”子汐扭头吩咐侍立在旁的侍女，又转向儿子。“无忌，我把你的衣服脱下来，为你敷药。”
“母亲，我又没受伤，为何敷药？”
子汐怜爱地笑了笑，右手轻轻地放在无忌的头上，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你足智多谋，又那么勇敢坚强，怎么会受伤？我让芙儿取得药是活血化瘀的，用完药，你睡上一觉，醒来又可以随衡将军修习武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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