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见鬼
无忌生性纯真，犹如一块璞玉。如今为了支走衡翌，让他好好休息，竟开起这样的玩笑。衡翌再找不到坚持不走的理由。“公子，末将回自己的房中睡上一个时辰再来探望您。若您觉察到有不妥的地方，请马上派人通知末将，末将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他的视线从无忌的身上移开，落在那两个仆从的脸上，直直地盯了他们十几个呼吸，好像在说：“若公子再受惊扰，我一定找你们的主人算账！”
“快走，快走，你在这里，我没办法休息。”无忌假装失去耐心，厌烦地冲衡翌挥手，好似驱赶惹人嫌的蚊蝇。“快走，快走，我困了。”
衡翌自然不会被无忌如此拙劣的表扬骗过。他笑着说了一声“是”，退到门口。有人为他开门，他转身，走出房间。
“你们也下去休息吧。”无忌露出和蔼的微笑，对赵侍从说。
立在床前，微微弯腰的两个侍从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他们望向彼此，确认他们的耳朵没有突然坏掉。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深深的困惑，他们从来遇到过这样的贵族，还是堂堂魏王的儿子。
“请你们放心，我不会告诉平原君的。”无忌嘻嘻笑着，“你们这么多人守着我，我真的睡不着。好吧，算我求你们了？”
侍从们慌忙跪倒在地，舌头打结，嘴巴发颤。“公子折煞我等，我等万死，请公子收回最后一句话。”
看着那两个人头顶的发髻，无忌想起第一次看到缦缨的情景。赵国真是一个奇特的国家，武灵王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你们先起来，我可不喜欢对着别人的脑壳说话。”
不知谁先笑了一声，接着又有人笑出声，无忌也笑起来，紧张，不自在的气氛一扫而空。笑过之后，无忌再次催促侍从离开。这次，他们没有争辩，对无忌行过礼，退下了。只剩下无忌一个人，他皱起眉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看向他的右臂，那里缠着绷带，深棕色的药渍清晰可见。昏迷中，他曾模模糊糊地感到刺骨的疼痛，但他分辨不出疼痛源自何处。意识回归，痛楚复来。他知道哪里疼了，也知道那个地方少了东西。他慢慢地举起那只手臂，细细打量，猜测赵国医师是如何做到的。
疼痛将他带回那个上午，暗如深夜的黑色，艳如夕阳的红色，碧如幽谭的绿色，惨叫，呼喝，撞击，倒下，起来……他的额头沁出汗珠。他闭上眼，又睁开，虚空中浮现刺客狰狞的眼神，扭曲的面孔，滴血的嘴角。我不想杀你。他摇头，使劲驱散似幻还真的噩梦。
一阵剧痛令无忌哆嗦起来。他移装视线，空中的幻想不见了，绷带上渗出红色的血迹。我从来没想过杀人，人却要杀我，我有选择吗？我没有选择。无忌的眼皮慢慢遮住明亮的眼睛，他看到黑暗。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衡翌尚未完全睁开眼睛，现在是何时的念头犹如一颗拖着长尾巴的流星划过他的脑际，他猛地一下坐起来，翻身下床。鞋子还没找到，脑袋疼起来，跟着一阵头晕目眩。无奈之下，他坐到床沿上。朦胧的光线流淌在他的脚下，戌时？他记得辞别无忌，回来睡觉时，太阳还没有爬到最高处。我睡了四个时辰？该死！顾不上头疼欲裂，顾不上双腿虚浮，顾不上脚步踉跄，衡翌三两下穿上鞋，火急火燎地冲出房间。
为何一个人影都没有？莫非我在做梦？凉爽的气息钻进他的鼻子中，他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青灰色的天空。卯时吗？一颗星星在东方天际若隐若现，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真的是第二天早上了！衡翌懊恼地皱起眉毛，掠起一阵风，向无忌的房间飞奔而去。
门口站着两个侍从。衡翌喘口气，不是昨天那两个。他朝前走了一步，一丝几不可闻的声音从他的右后方和左后方传来，前面好像也有人。他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站住！”相对而立的侍从旋身，警觉地盯着衡翌，右手掩在身后。“无忌公子正在睡觉，任何人不得入内！”他们的音调很低，却满是警告威胁的意味。身后的声音消失了。
“我乃魏国将军衡翌，”他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凝视侍从。“无忌公子的贴身侍卫。”最后一句并非与无忌套近乎，而是想打消侍从们的疑虑，放他进去。
“抱歉，衡将军，我们知道你是谁，但我们不能让你进去。”右边的侍从微垂着头，声音十分坚定。“无昨天晚上，医师大人给无忌公子换过药。无忌公子又喝下医师精心熬制的汤药，早早地睡下了，整夜都没有叫我们。”
“公子一个人在里面？”衡翌踏前一步，伸长脖子张望，看到的却是关得严严实实的木门。“你们赶紧给我闪开，我要马上进去。若公子遭遇不测，我找你们算账。”他冲过去。两名侍从横跨一步，瞬间构成一道门，比木门结实的门。“闪开，我不想伤你们！”衡翌冷冷地喝令侍从，心中焦躁不安。
“平原君命我们听无忌公子的话，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昨夜无忌公子入睡前，叮嘱我们除非他叫我们，否则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入房间。衡将军，我们俩不是你的敌手，但这里可不止我们二人。”侍从的话音刚落，五个赵人从朦胧的阴影中走出来，将衡翌围在中间。“若您执意进去，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对您出手了。若是惊扰到无忌公子休息，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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