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心意
老医师说对了。
午时刚过，无忌就醒了。他冲衡翌挤出一丝疲惫虚弱的微笑，不好意思地说出一个字——饿。衡翌欣喜若狂，跑到门口，让侍从把肉粥端来。他站在那里，等着，听着魏娈对弟弟嘘寒问暖。肉粥端上来，衡翌拿起饰有兽纹、鱼纹的青铜匕，用其舀了一点肉羹送到嘴中，细细品味，咽下。确认食物并无异样，他又让侍从再取一把匕。赵侍从翻了翻眼皮，似有不满，还是顺从地照做了。新的青铜匕取来了，衡翌悉心检查过，端着肉粥来到床前。
“衡将军，交给我吧。”魏娈伸手接衡翌手中的肉粥。衡翌迟疑一下，将肉粥送给魏娈。“无忌，我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犹如如此大的魅力。衡将军把你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连我这个亲姐姐都不相信。”
“望娈公主恕罪。”衡翌单膝跪在地上。“无忌公子接连遭遇状况，末将难辞其咎，不敢再大意！”
“衡将军，我可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一点都没有。有你这么忠心耿耿的将军守在无忌身边，我便放心了。你快快起来吧。无忌，你躺着我可没办法为你喝粥。衡将军，你帮我把无忌扶起来，好吗？”
弟弟聪慧，姐姐亦不遑多让，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化解了衡翌的尴尬。衡翌站起来，扶着无忌的肩膀，帮他靠在床头上。实际上，尽管无忌仍很虚弱，他完全可以自己坐起来。他听懂姐姐的意图，有意等着衡翌扶他。
魏娈喂弟弟喝下一豆肉羹。无忌发了汗，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跟黎明时分那个瑟瑟发抖、失魂落魄的人判若两人。这时一名侍从求见魏娈。魏娈让他进来，发现他并不是守在外面的人，好像是跟着平原君的仆从。原来平原君派他看看无忌是否如老医师所言，醒了。魏娈心头一热，脸颊霞彩飞扬，眼眸春光荡漾。
“姐姐，平原君等着回复，你为何不告诉侍从我没事了？”无忌对姐姐的状态感到奇怪，她为何突然脸红了？
“啊？哦。你回去禀告平原君，无忌已睡醒了，喝了肉粥，精神很好，无须挂念。还……还有，你转告他，请他多加小心，那些刺客既狡猾又凶残，注意安全。”
侍从行礼称是，倒退着出去。
“你好像挺关心平原君的，姐姐？”无忌歪着脑袋看魏娈，好像自己在寻找答案似的。“我昏迷的时候，你见过赵相国李兑的儿子了？”
“衡将军，麻烦你把这些端走，我跟无忌有些话要说。”魏娈没有明说，衡翌却已了然于心。等到衡翌走出去，关上门，魏娈转向弟弟。“你受伤后，父王勃然大怒，一会儿认为那些刺客是秦王派来的，一会儿认为那些刺客是赵王派来的，因为死掉的刺客是胡人。他恨不得毁掉魏赵刚刚建立的盟约。幸亏平原君及时站出来，以性命担保刺杀之事与赵王绝对没有关系。如耳大夫也在一旁为赵王说话。父王略微思索，觉得他们说得有理。他记挂你的安危，婉拒赵王的邀约，心神不定地守在你的身边，亲自盯着赵国医师为你疗伤。”
“过了两天，你转危为安，脱离危险，父王终于放松下来。他看见我，想起带我来邯郸的原因和目的，与如耳商议宴请李相国和他的儿子。我听人说这次会盟之所以如此顺利，皆因李兑得了父王的好处。李兑带着儿子欣然赴宴，没想到平原君也来凑热闹了。在大梁时，我本就抵触父王把我嫁给赵人的念头，加上你又受伤，哪里有心情与李兑之子谈天。或许我表现得过于冷淡，李相国那骄傲的儿子竟生了气，借口肚子疼逃之夭夭了。我说不上庆幸，还是悲哀，心灰意冷，情绪低落。”
“此时平原君觉察到我不对劲，有意无意地与我聊天。他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暖，仿佛春天的风儿，又像枝头小鸟的啁啾。他长得很好看，明眸皓齿。举止也很得体，温文尔雅。他宽慰我你的伤势已无大碍，休养几日即可康复。他看出我不悦的一个原因，未必猜到另一个原因。”
“宴会散去，父王自然注意到李兑之子的反应，便没再提这件事情。唉，我之前还因为父王让我嫁给赵人而怨恨他，现在想想，若是换做他国的大王，哪怕李兑之子不乐意，我也会被迫嫁给他。父王是个好父亲，不仅关心你，对我也好，我错怪他了。父王本想陪着你，直到你醒过来。身为一国之主，大魏的子民在等着他，他只能返回大梁。我与衡翌将军，还有一些护卫侍从留下来陪你，守护你。”
“父王走了，平原君却每天都来看你。我隐约意识到他似乎另有目的，对你的关心却也不是装出来的。他每天都来，我每天都能见到他。不吃从什么时候起，我见到他便会心跳加快，呼吸加速，脸颊滚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后来我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爱’。”
当着弟弟的面，魏娈落落大方地承认对平原君的喜爱，一丝矫揉做作之情都没有。
“姐姐，平原君于你如何？”无忌清楚姐姐的心结，明白她的痛楚。如今她对平原君有意，若后者对她也有相同的感情，岂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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