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灭秦
“瞿墨，差不多就行了。”车厢中传出苏秦淡泊的声音。瞿墨哂然一笑，乖乖地闭上嘴巴，秦国农夫激昂的歌声渐渐地停止了。“无忌，你进来，陪老夫聊聊天。”
“是，苏子。”无忌巴不得躲开眼前的一切，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钻进车厢中。他不自在地垂着头，不敢看苏秦的眼睛。
“感觉如何？”苏秦笑吟吟的问道。
“毫无希望。”无忌绝望的摇着头，如实回答。
“当真毫无希望？”苏秦的眉毛竖起来，却笑得更灿烂了。
无忌做不到第二次说出心中的绝望，把头埋得更低，选择逃避。
“老夫说秦国不过如此，你会不会觉得老夫在吹牛？”
无忌抬起头，仿佛听到天下最大谎言似的凝望苏秦。
“呵呵，当年老夫从鬼谷子老师那里学成下山，游说东方六国，合纵抗秦，说过同样的话。那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了，老夫却记得清清楚楚，燕文公、赵肃侯、韩宣王、齐宣王、楚威王，还有你那乖戾的祖父魏襄王，他们无一例外，露出的表情和你一模一样。结果呢，老夫成功地说服这些人，挂六国相印，为从约长，使秦人十五年不敢出函谷关。你告诉老夫，秦国有什么好怕的？”
无忌又低下头。这次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惭愧，无地自容的惭愧。自从得知小石屋中的人名叫苏秦后，他刻意向人打听过，知晓苏秦做下的令世人敬仰的功绩。他曾幻想有朝一日像苏秦那样挂六国印，统帅六国联军，让秦人望风披靡。如今呢？他只是看到秦国的农夫，见到秦国的土地，听到秦人的歌声，他就怕了，他就怯了，他的血就冷却了，他的心就不跳了。他怎能不惭愧？他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
“无忌，当今天下，能与秦人争锋者，非齐莫属。然而齐国败势已定，重则国灭，轻则损兵折将，再无争霸诸侯的可能。燕王乃雄主，然燕处北地，土地贫瘠，兼有胡人相扰，其势怕不能长久。若想抗衡秦国，非六国合纵不能也。韩国弱小，赵魏或有可能担负此重任。”苏秦颇有深意地望着抬起头，认真聆听的无忌，浑浊的眼睛中隐含着某种期待。“老夫说句不客气的话，指望你的父王带领六国抵御秦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赵王倒是不错的人选，但赵人与胡人打交道的时间太长了，沾染上一些散漫之气，恐没那么容易令其他国家信服。至于楚国嘛，拥有数千里沃土鱼乡，历代楚王皆是庸碌之辈，不堪大用。”他停下来，好像发现一块璞玉似的端详着无忌。“魏王让你跟随老夫，想的是向世人证明老夫不是拘于魏，而是做为你的老师待在魏国，不想背负冷遇士人的恶名，还想趁此交好燕王，等到齐国落败，以争得宋国的土地。”
纵然苏秦不说，无忌也多多少少猜到父王的心思。他一直不想面对，不愿承认父王目的不纯的动机。此刻，苏秦一针见血似的说出来，这让无忌浑身不自在。他不安地动了动，大气都不敢出。
“唉，”苏秦幽幽地叹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内疚。“老夫提议让你随老夫前往燕国，也有私心。若非如此，魏王不会痛快地让老夫离开大梁。无忌，你怪老夫利用了你吗？你原谅老夫吗？”他坦诚的眼睛里藏着一丝担忧。
没人喜欢被人利用，即使利用自己的人是父亲，亦或老师。无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在某种程度上，他是魏王送给苏秦的人质，讨燕王欢心的筹码。如今，苏秦真诚地请求他的原谅，他告诉自己像忽视父王的心机那样无视苏秦的用心。
“苏子，无忌感激你让我随你周游列国，何来怪你和原谅之说？”他挤出笑容，感到面部肌肉有些僵硬。
苏秦盯着无忌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看穿。无忌心虚地低下头，躲闪开来。
“老夫还有一个私心。”
无忌有点懵了，又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秦。他一直都在利用我吗？无忌的嘴中说不出的苦楚。
“呵呵，不要用那种眼神望着老夫。老夫的这个私心或许能给魏国带来天大的好处，不仅能夺回河西、河东之地，还可能入主关中，令秦国再无崛起的可能。你想听吗？”
苏秦从不吹牛，就是偶尔卖卖关子，这一点和不羁的瞿墨倒是有几分相像。无忌渴望地点点头，心脏怦怦地乱跳。河西、河东那么肥沃富饶的土地，大魏是一定要夺回来的。
“老夫的私心就是你。”苏秦笑眯眯的，眼睛周围攒起细密的皱纹。
“我？！”无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诧异到无以复加。“苏子的私心是我？”他又确认一遍。
“没错。呵呵，没想到吧？老夫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多天了。呵呵——”苏秦笑得宛如一朵尽情绽放的菊花。
无忌眨了眨眼睛。苏子等的是看我笑话的这一刻，还是另有所指？他没有原因，也不必嘲笑我吧？无忌着实搞不清苏秦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不是懵了？”苏秦窥破无忌的心思，笑得更厉害了。过了一会儿，他刻意控制才停下来，上半身仍微微颤动。“之前的话中，老夫已有所指，你可想得明白？”他终于彻底不笑了，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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