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军令
魏军阵亡将士的尸体整齐地排列在地上，活下来的将士站在空地上，肃穆沉痛地望着几个时辰前还和自己有说有笑，此时却失去生命的袍泽。一股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凝重气氛笼罩在这方天地，令人心痛不已。
“抛头颅，洒热血，斩尽敌寇还故乡。
归无期，归无期，征途遥遥在何方。
家何在，家何在，魂牵梦绕永不忘。”
苍凉悲怆的歌声拔地而起，将空气搅得沉重压抑，又有一种淳朴的豪迈。魏无忌随苏秦出使秦国时，听过秦人的歌谣，感触颇多。今天他第一次听到魏军将士的歌声，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他不受控制地随着将士们唱起来。
“抛头颅，洒热血，斩尽敌寇还故乡。
归无期，归无期，征途遥遥在何方。
家何在，家何在，魂牵梦绕永不忘。”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激昂，最后几乎以吼叫的方式在歌唱。唱着唱着，他感到莫名的心痛，感到莫，莫名的愤慨。这些忠厚可爱的将士们为国赴死，父王还有那些大臣碌碌无为，不思进取，着实……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能压住心头的怒火。他们着实可恨！
“公子，上将军派赵副将请您去将军府。”魏勇走到魏无忌身边，看到后者眼中的泪水，对魏无忌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魏无忌将头别到一边，闭上眼睛，又睁开，吸了吸鼻子，转回头。“好，我这便去见上将军。”他又望了一眼那些遗体，朝赵副将走去。
肆申经过魏勇的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魏勇心领神会，转身去找楼炎。魏无忌与赵副将相见行礼，在肆申和杨燊的陪同下前往曾经不得入的将军府。他们刚离开没多大会儿，魏勇和楼炎的身边已聚起十几个将领——全都是在城墙上与秦军浴血厮杀的铮铮男儿。他们表情严肃，眉宇间不是闪过愤慨之色。最后，他们在魏勇和楼炎的带领下，各自带了十几个雄壮的士卒，浩浩荡荡地追赶魏无忌去了。
将军府灯火通明，大门处的台阶上分列着盔甲闪亮的魁梧军士，却少了几分肃杀之气，多了几分奢华的意味。只需一眼，魏无忌便明白晋鄙没安好心。果然，当他跟随赵副将上台阶时，肆申和杨燊却被两个军士架起长戟拦下了。因为两个兄弟丧命而心情不佳的杨燊就要发作，见到魏无忌让他稍安勿躁的手势，止住动作，愤愤地朝旁边吐了一口浓痰。肆申捏了捏胖嘟嘟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魏无忌走进宽敞明亮的厅堂，镇静自若地打量一番，然后望向正中央，撞上晋鄙的眼睛。晋鄙面无表情，鼓着嘴唇，冷冷地盯着魏无忌，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魏无忌径自走到左边的案几旁，自顾自地跪坐下。主人和客人互不理睬，房间中陷入诡异的沉寂中。赵副将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视线在晋鄙和魏无忌之间游来游去。按照规定，他需向晋鄙复命，现在却犯难了。
赵副将万般无奈下，打破沉默。“回上将军，无忌公子来了。”
晋鄙厌烦似的看了一眼赵副将，冷哼一声。“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了，下去吧！”
“是，上将军。”赵副将再笨也能瞧出这里将发生一些事情，一些上将军不希望他知道的事情。于是，他麻利地溜了。
厅堂中再次陷入安静中。晋鄙盯着案几前的地面，若有所思。魏无忌把玩着案几上玉盏，似乎对这件器物很有兴趣。
“无忌公子，上次本将军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到处乱跑的顽童，如今已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不了解内情的人听到晋鄙的这句话，多半会认为他和魏无忌的关系十分融洽，好像一位长辈和一个晚辈时隔多年再次相见。
“上将军的记性可不怎么好呐，”魏无忌一边摇头，一边笑。“本公子只见过你一次，在率领大魏军讨伐齐国得胜归来的庆功宴上。当时，父王、文武大臣皆称赞上将军勇武，为大魏争得宋国之地。无忌亦对上将军十分敬仰。万万没想到，大魏竟因为陶地遭受秦国的进犯，节节败退。”
晋鄙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但马上复原如初。“哼，秦魏战事无需你挂心，本将军自有退敌之策。”他昂起下巴，露出倨傲固执的神情，仿佛这样便可以吓退秦军。
“无忌冒昧地问一句，上将军打算如何退敌？”
面对魏无忌的询问，晋鄙的脸上挂不住了。“这个不需公子费心，”他挑起眉毛，斜眼看向魏无忌。“林城乃首当其冲之地，箭矢如雨，巨石似雹。本将军奉劝公子速速返回大梁，若在此地受到伤害，本将军不好向大王交待。”
“无忌谢过上将军的好意。”魏无忌皮笑肉不笑地向晋鄙点头致谢，随即严肃起来。“上将军想必已经知道本公子参与了今夜的守城之战，帮助大魏将士击退凶猛强悍的秦军。但上将军恐怕有所不知，本公子亲手击杀数十名秦人，到现在胳膊还是酸的。所以，”他顿了一下，直视晋鄙，“本公子能够照顾好自己，不会被秦军伤到。”
晋鄙听出魏无忌言词间的讥讽，眯起了眼睛。“无忌公子好胆识，却未免小瞧秦军，小瞧战争了。今晚秦人只是试探性的进攻，他们全力以赴进攻之时，血肉之躯几乎不可能阻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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