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假惺惺
如耳窥破魏王的心理，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禀告大王，如耳以为上将军之言不无道理。秦军迟迟没有进攻大梁，实则因为魏冉畏惧大王之威，唯恐败于大王之手，徒增笑耳。如耳以为大王莫要中了秦人的奸计，贸然出击，舍长以取短，得不偿失。”
寥寥数语，如耳说到魏王的心坎上。魏王点点头，深以为意。“言之有理，如耳上大夫。听汝一言，寡人甚慰。芒卯，寡人命你每个两个时辰，派轻骑快马打探田相国的动向。一有消息，速速禀告寡人。”
“是，大王。”
“寡人乏了，若无其他事情，散了吧。”魏王意兴阑珊，提不起兴致，打算回后宫欣赏歌舞。
“启禀大王，无忌公子回来了，请求觐见大王。”一名年轻的寺人踩着小碎步，像一只猫咪似的走进殿中，尖着嗓子说。
“谁？”魏王困惑地眯起眼睛，不知是没听清寺人的话，还是忘了魏无忌这个儿子。
“回大王，无忌公子求见大王。”
“他带来多少人？”
“回大王，无忌公子和衡将军来的。”
“哼！”魏王的情绪找到宣泄的出口，他气鼓鼓地说：“寡人让他率领林城将士救援大梁，他现在才回来，还只带了一个人。嗯？”他好像想到什么，“不对，衡翌怎么和他在一起，他不是应该留在王宫保护寡人吗？”一丝被冒犯的怀疑在魏王浑浊的眼中一闪而过。“让他们两个进来！”
寺人踩着小碎步退出去。晋鄙的嘴角抽搐一下，露出看热闹的尖酸表情。
“儿臣无忌拜见父王。”魏无忌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末将衡翌拜见大王。”衡翌紧紧跟在魏无忌身后，也行了一个大礼。
“哼！”魏王的鼻孔挤出一团气流，像他的心情一样浑浊。“寡人命你速速带军救援大梁，为何只有你孤身一人回来？大军呢？”他像个白痴似的望向大殿的入口，似乎想在那里看到雄赳赳、气昂昂的魏军。“你回来不赶快面见寡人，却去见衡翌。莫非在你心里，衡翌比寡人还重要？！”
“请父王息怒，容儿臣解释。”魏无忌没料到父王迎头泼来一盆冷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额头顶在地上，身子又矮了几分。
“说！”魏无忌谦卑的样子满足魏王的虚荣心和权威感，缓解了魏王的火气。他斜眼望着儿子，起起伏伏的胸膛平缓下来。
魏无忌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将拜见白起，请他给林城百姓留一条生路，到第二天大清早撤出林城，从昼伏夜行，以训练将士们适应夜晚行军作战，到昨夜率军奇袭秦军大营，纵火烧粮，详详细细地述说一遍。最后，他告诉魏王为了最大程度地惊扰秦军，他暗中联系衡翌将军，请他率一支精锐，从正面攻击秦军。
魏王的脸色忽明忽暗，眼睛时而睁开，时而眯起来。等到魏无忌陈述完毕，魏王直视儿子炯炯发光的眼睛，心脏好像被攻城锤狠狠地撞了一下。“你的眼里、心中可还有寡人？”他拉下脸，声音好像从封冻的河川中挤出来似的。“私见秦大良造，擅作主张，袭击秦军大营，损兵折将，暗通禁军统领，欺上瞒下，你好大的胆子！寡人还没有死，你便如此行事乖张，哪一天寡人死了，难道你要造反吗？”
越是昏庸的君主，越将权力看得比亲情、比血脉、比理智……比什么都重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他的无所作为，掩盖他的无能，满足那颗脆弱、腐朽的自尊心，以及对权力的欲望。
魏无忌惶恐地跪下。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一心想着击退秦军，到头来却惹恼父王，落个“造反”的罪名。相较于罪名，他更在意父王的心情，在意父王的身体，在意父王对他的感情。这一切，仿佛一个气泡从水潭中轻飘飘地浮上水面，刚见到太阳，噗的一声，碎成无数细小、微末的水滴。
“哑巴了？为什么不说话了？！”魏王越想越气，越气越想，仿佛看见魏无忌坐在他的位子上，接受他的跪拜。
“儿……儿臣……”魏无忌的心中堵了一块石头，嗓子塞进一团破布，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启禀大王，近几日大梁守军发现从一批形形色色的人从全国各地涌进大梁城。晋鄙以为可疑，派人暗中跟踪，看见他们全都进到一处宅院之中。晋鄙派人调查，得知那处豪华的宅院乃无忌公子的。”
魏无忌低垂着头，看不见晋鄙的表情，但可以想到他正冲着自己阴恻恻地发笑。魏无忌的心中有说不出的委屈，他感到一片沉甸甸的黑云笼罩在自己的头顶上，看不到一丝阳光。
啪——，啪——，啪——
“没想到啊，没想到，寡人竟然生了你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魏王一边拍手，一边讥讽魏无忌。“如果寡人所料不差，这些人幻想在你的带领下，击退秦军，建功立业吧？再任由你胡作非为下去，大魏国将只知道你魏无忌，还有谁将寡人放在眼里？！”
“父王息怒，儿臣不敢。”咚——，咚——，咚——，魏无忌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既向恳请父王原谅，又像释放胸中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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