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忌好像被神秘而恐怖的力量攫住心灵，眼睛不受控制地向上移动。突然，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魏勇，在林城被晋鄙以违抗军令杀掉的魏勇。他有想哭的冲动，但就像在所有的梦中一样，他张开嘴痛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无形的力量不允许停留，他继续向上看去。他的心越来越痛，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认出更多熟悉的面孔。他不想再看了，但眼睛好像不属于他，看向小丘的最上面。
父王？！田王后？！母亲！！！魏无忌眼角裂开了，嘴唇被他咬得鲜血直流，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这不是终点。当他的视线攀爬到小丘的顶端时，他再也坚持不住了。啊——，他无声地尖叫，嘶吼，深深的恐惧将他湮没。啊——，啊——，啊——
“公子，公子，公子……”
魏无忌猛地坐起来，眼睛呆滞无神，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额头上汗涔涔的，脸上爬满惊悸之色。那个嘴上挂着邪恶微笑的人是……这只是个梦……只是个梦而已，不是真的。他干咽一下。可是为什么这般逼真，仿佛就摆在我的眼前？
“水，不，给我拿酒来。”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没有看身旁的人是牛奔，还是杨燊，亦或其他什么人。
“公子，医师嘱咐我转告您，最近几日切忌饮酒。我去给您端水。”
魏无忌听出侍候他的人是杨燊。“本公子要酒！”恐惧转换为怒火，“马上给本公子拿酒来！”
扑通——，杨燊跪在地上。“请恕杨燊难以从命。”
“你想死吗？”魏无忌扭头，咬牙切齿地瞪视杨燊。“你想活命，立刻去给本公子拿酒！”
杨燊俯下身，避开魏无忌狠戾的目光。“杨燊的命是公子的，公子要杀杨燊，杨燊绝无半点怨言。杨燊愿为公子做任何事情，却不能为公子拿酒。”
“混账！你当真以为本公子不敢杀你？！”魏无忌挣扎着坐起来，却没能成功。他又试了几次，依然未能如愿。平时毫不费力的动作耗尽他的体力，他喘着粗气，恨恨地盯着杨燊。
吱——，房门开了，牛奔轻手轻脚地挤进来。他首先看到气喘吁吁的魏无忌，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杨燊，然后走到床边。“公子有何吩咐？”
“杨燊这个狗东西，我让他取酒，他竟敢违抗我的命令，顶撞于我。你去取我的剑，今日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魏无忌同牛奔讲话，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头也不敢抬的杨燊。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杨燊已经小命呜呼了。
“公子，牛奔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牛奔瞥了一眼杨燊，表现出恭顺的样子。
“说！”魏无忌仍气鼓鼓的，但不像之前那么怒火冲天了。
“杨燊胆大妄为，委实该杀。不过，牛奔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公子命他去取剑，回来后，当着公子的面，自刎谢罪。如此，既解了公子心头之恨，又不会污了公子的手。公子以为如何？”
魏无忌沉默。有的时候，沉默便是同意。牛奔扭过头，冲杨燊眨了一下眼睛。杨燊心领神会，垂着头，轻手轻脚地倒退出去。生活就是这么奇妙，此前善变的杨燊变得耿直，耿直的牛奔反而善变了。
“公子，医师说您之所以陷入昏厥，是因为气血亏虚，肝火旺盛。”牛奔抬起眼皮，觑了一眼魏无忌，见他火气消了大半，蹙着眉头，凝神倾听，续道：“医师还说若公子想尽快恢复元气，最好莫要饮酒。”
魏无忌冷哼一声。“你同该死的杨燊为同一货色！”他将胸腔中的最好一丝怒气宣泄出来，语气缓和下来。“罢了，罢了，本公子不喝便是！”他顿了顿，“圉太子可有派人宣我进宫？”
“没有。”
“可有宫中的消息？”
“圉太子宣称四名寺人和宫女下毒毒害田王后和子汐夫人，令其殉葬，以告慰王后和夫人在天之灵。除此之外，圉太子决定五天之后安葬大王，第二天祭祖、祭天，登基为大魏之王。不过，圉太子好像等不了六天。”牛奔垂下眼睑，避开魏无忌的灼灼目光。
“此话怎讲？”魏无忌的心中又升腾起一丝微弱的火苗，却被牛奔巧妙地化解了。
“回公子，据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圉太子已自称‘寡人’，太子身边的人已称呼他为‘大王’。”
对此，魏无忌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向兄长汇报审讯结果的时候已听过了。“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暂时没有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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