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爱新眼巴巴地盯着护士，有听没有懂，毕竟还是个孩子。
大队长媳妇想起刚刚在车上，又问护士，“来的路上病人闹肚子，我帮忙处理了，会不会传染？”
小护士神情一紧，“你跟我来！”
一番复杂的消毒处理后，大队长媳妇才抽抽着嘴角从屋里出来，看万爱新无措的小胖脸习惯性想上手捏一捏，鼻尖还隐约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默默缩回手。
不愧是大医院。
大队长跟媳妇交代了几句就回村里了，他还有一堆事要忙。
拖拉机又突突突地启动，路过供销社的时候，猛地想起万老五那小子忘掉的家伙事，打眼一瞧，呵，鸭子还好端端在原地呢。
他停了车去搬筐，因先前的动静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们是一个村的熟人，也没人上前说什么。
鸭子嘎嘎嘎地叫，又躲过一劫。
万芳芳在做数学，尽力稳住心神不去想对错，只认真套公式一步步算下去，仍然没来由地忍不住心悸，数学之难，难于上青天……
好不容易捱到交卷，她才长舒一口气，捂住心口，奇怪，怎么还在心悸呢？
她万万想不到，平日里颠着小脚健步如飞的李阿妈这会儿脸色潮红地躺在医院里打点滴。
心有所感，只是缘于母子连心。
万爱国费劲巴拉地好不容易把一筐鸭子卖掉，扁担挑着不平衡了，靠墙停下，把嘎嘎叫个不停的鸭子挪几只过来。
石宽的二弟正好找过来，“万老大？”他不确定地喊，目光在万爱国和两筐鸭子之间徘徊。
“我是，怎么？”万爱国一脸问号，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瘦高的小伙子。
“是就行，你妈急病住院了，你赶紧去县医院看看。”
“你说什么？！”万爱国噌地站起身，眼冒金星。
“我哥上午接到电话，从村里大队长家打来的，这都两三个小时了，老太太应该已经送到医院了，你快去吧，这些东西我帮你看着。”
李阿妈一向身体都挺好的，没想到突然就病了，万爱国手脚有些发软，掉头就往医院跑，也不知道听没听清石家老二的话。
在医院门口撞上空着手的万老头，俩人都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万爱国年轻力壮，一见老头风中摇晃的身子骨，赶紧上前扶住，“爸，妈没事的，你莫慌！”
万老头：叫老子莫慌，你手抖什么？
李阿妈已经被挪到病房，不允许探视，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到她静静躺在床上，床头架子上挂着两个大玻璃瓶，顺着胶管流进她手背上的针孔里。
万爱新看到大哥和爸爸终于赶过来，嘴瘪了瘪，眼泪毫无征兆就掉下来，哭得像个一百三十斤的大傻子。
万爱国也凑到门口看了一眼，摸摸弟弟的头，没说话。
万老头虚脱地一屁股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嘴唇嗫嚅了好几回，才问出来：“他弟妹，医生怎么说？”
队长媳妇拢了拢薄衬衫，七八月的天气，医院里的穿堂风凉飕飕地沁骨，冷得起鸡皮疙瘩。
“老哥，嫂子这是细菌性痢疾，拉脱水了烧得稀里糊涂的，可把你家秀文吓得不轻，”她转向万爱国，“老大，你最好回去看着点你媳妇，把你妈的情况说说，预产期就这几天了吧，家里就她一个人，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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