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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麦子的同时,已经进场的麦子要用铡刀将麦个儿拦腰铡断,及时晾晒。因为新割的麦子十分新鲜,都带着水分,不及时晾晒就会霉变。

场院里的活儿,繁琐,既有力气活儿,也有精细活儿;既不缺脏活儿,也不缺累活儿。

正午时候,阳光炽热。小凤和她娘头上顶着一块湿毛巾拿着木叉翻场。小东则去树林里和建鹏一起放羊。

尽管几个年轻人骑着车子,带着白色的雪糕箱子不停地喊:“卖雪糕,卖雪糕”。小凤和她娘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她们默不作声,每个人脸上写满麻木。“卖雪糕”的声音渐去渐远,向着多小孩子的场院远射而去。小凤娘俩已是汗流浃背,头上的湿毛巾已经不知道被凉水浸泡过几回了,仍然像被滚烫的油锅煮过一样,汗水顺着毛巾角不住得向下低。小凤拿下毛巾拧干汗水,擦着因汗水浸入而丝丝作痛的双眼。擦完又把毛巾搭在头顶上,继续不紧不慢地翻着场,等待中午时候找个拖拉机来轧场。

小东和建鹏把羊赶到河边的草地上,任由它们自由吃草。两人寻着“知了,知了”的叫声去捉知了。

建鹏在下面拖着小东,小东蹑手蹑脚地往树上面爬,眼看伸手可及,他屏住呼吸,两脚攀牢树干,左手搂住树身,右手掌心隆起去扣那个还在“知了”小蝉。也不知是那蝉到底知了什么,一注液体直泚小东面颊,小东眼一眨的工夫,再看小蝉,已是踪迹全无。

“哎!又飞了。”建鹏失望地说。

“哎!逮不着,咱去洗澡吧。”小东说着从树上出溜下来。

西湾是一片荷塘,是村里人承包的。在西湾的东南角上有一块水面,大约有150平米的样子,那里没有荷叶,水清澈见底。从斜坡上往下走,水逐渐增深。有三种不同的水深,从一开始的膝盖深的一大块比较平坦的地方,稍微小一点和正在学习水性的孩子在这里玩最合适。再往前是面积稍小,但同样平坦的湾底,可以达到齐腰深,8、9岁的孩子常常喜欢在这里玩耍。再往前一直到荷叶边上水深可以齐脖,水面比较宽阔,大孩子和大人们就喜欢泡在这里。这里毫无疑问是夏天孩子们最最喜欢的地方。

小东和建鹏脱掉衣服,“嘭”地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他俩也不知道以前是在这里喝过多少水,才练成了现在不惧这个湾里的任何深度。尽管天上太阳正毒,但是水里面的温度是十分舒服。虽然水面很大,但是被太阳晒得水温暖暖的。两个孩子最擅长的是狗刨,“扑蹬扑蹬”地水花四溅,其他孩子看见赶紧躲闪。但是他们最喜欢的姿势是躺在暖暖的水面上,轻轻划着水,又轻松又舒坦,就像在水面上睡觉一样。

荷叶里边一般是不去的,荷叶杆上有很多小刺,能把皮肤划得一道道的,虽然不至于划破,但是也会很疼。

如果不是要轧场他们能在水里待一整天。拖拉机拉着震轧器把麦粒从麦秆上轧下来要两遍,中间要翻一次,不然下面的轧不到就影响产量而浪费了粮食。

麦禾十分滑溜,被挑起来堆成垛。木耙把散碎的麦禾拾干净,用叉再挑一遍就是推耙上场的时候了。诺大的场院用推耙一点一点地堆,直到把粮食堆成一个圆锥的小山。中间要歇息好几次。

这时候最怕的就是一阵凉风习习,西北乌云相聚,越来越多,风也越来越大。人们拼命赶活儿,生怕赶不及那突如其来的暴雨。民谚常说:西北天,无好天。意思是说从西北方向过来的天气,全都是对麦秋不利的天气,非大风暴雨就是冰雹。西北过来的天,往往毫无征兆,说来就来。来得太急,这边刚见起风,那边黑云就漫过头顶。而且一阵肆虐过后瞬间恢复如常,太阳重新回来。整个过程短则半小时,长则60分。

从老天爷手里抢粮食那是得多累多难?所有场院上全都是跳动的符号,不管你是孩子还是大人,不管你是老人还是壮年,都得去拼抢。一年的口粮被水泡了,就得发霉,这一年该咋过?不拼能行吗?一阵忙完,每个人都累到虚脱,大口喘着气。那些动作慢的,大家忙完自己的都会不约而同地冲过去帮忙抢收、盖塑料布。

黄豆粒大小的雨珠才不管你咋样,噼里啪啦就往地上、身上、麦粒上砸,而且十分冰凉。暴风吹断树枝、吹掉树叶,在地上翻滚着。那些没有被压结实的塑料布被卷到天上去,就像白龙在黑云里穿梭。漫天黑云重重压下来,刚才还艳阳高照,现在却如同漆黑的夜。这种天气经常夹杂着冰雹,鸡蛋大小的冰雹虽然罕见但是真有。西瓜都被砸得稀巴烂,棉花被砸成光杆。大多数时候冰雹都不算太大,红枣大小的多。时间稍微长一点,损失也会很大。

麦堆堆完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小凤爹负责扬场,小凤娘上锨,小东拿着木耙打堆。小凤头上系着一条旧围巾,包裹严严实实拿着扫帚在麦糠和麦粒分开的“河里”忙活,一会儿在麦粒上漫下残留的麦糠,一会儿又用耙子篓掉生麦鱼子。小凤爹扬一会儿就去树底下坐着喝点茶,有时小凤就会拿起簸箕扬一会儿。她爹看着她扬场的样子很有成就感似的,喝着茶脸上有一丝丝微笑。好像在说:我这闺女真能干!

那些还没有卖完的雪糕这时候也会到处吆喝着“卖雪糕”。小东赶紧去拉他姐姐:“买点雪糕吧,这么热,又干了那么多活儿。”

确实,这时候要雪糕,一般家长会满足孩子。其实这时候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时候的雪糕便宜。

“多少钱了?”小东娘问。

“5分”。

“晌午头儿5分,现在还卖5分?”

“一样钱啊。”

“贱点行不行?”小东娘说着凑过来,扒着箱子往里看。“哎呦!这都快化了。还有几支?”

“嫂子你要几支?按4分。还剩下7、8支。”

“2分,给你收市了。再不卖全化成水了。”

“……行吧,贱卖了。”卖雪糕的咬着牙、跺着脚,横下心来。

一家人除了小东爹只喝茶外,三人全吃着雪糕,坐在树荫里休息,瞅着马上就扬完的麦堆,盘算着这一年的口粮有了,头牯冬天的草料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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