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这里轮换驻守的指挥官，除去少量带新兵来练兵的，其它多多少少都该算是老资格，对冬泉城防线也已经十分熟悉。
而夏恩忽然提出这样的意见，不仅要进取冬泉城，甚至还要改造防线，让它成为直插冬泉城的工具……
虽说，这样却是可以保护所有的士兵，但要是没有成功……
除去少数能力者或许可以逃离，剩下的所有人都只会有葬身这条防线的结局。
没有任何其它可能。
指挥官们各个沉默不语，或站立望着沙盘，或干脆闭眼不言，也有观察夏恩、观察门德斯和艾琳的，但却没能有任何收获。
不知何时，艾琳取出了自己的长剑，眼下正在轻轻擦拭着，看起来随时准备上阵作战。
而门德斯则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发散地望着不远处的天窗，像是望见了未来一般。
“说得更简单些吧……如果我们现在选择撤退，就要扔一部分人留在这些防线里送死。而等返回营地，也要立刻进行转移，不能有任何迟疑。”
“如果选择进攻，推进战线，那也只剩改造防线，直插冬泉城这个选项。”
“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其它可能。”
在这压抑到过分的气氛中，夏恩再次开口，将所有事情一并挑明。
“或者牺牲一部分人，保全其他人，或者所有人一起冒险，让大家都有机会活命。”
“我想在这种时候，强迫只会让大家产生嫌隙，不如诸位指挥官，还有我、艾琳、门德斯，来个简单的表决。”
“愿意撤退的，举手。”夏恩双手撑着沙盘，缓缓望向自己周边的指挥官们。
他们有犹豫，有疑惧，但却并没有人举手。
“夏恩，你不用再试探了，眼下没有人会举手的。”指挥官里忽然有人发声。
夏恩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正是他最早遇见的那位指挥官，克罗姆。
“这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是你和首领带领小队救出来的……只说威望，眼下没有人会愿意违逆你。”
“门德斯也负责带队了……”
“但真正的作战，最关键的部分，都是你在完成，夏恩。”克罗姆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所有人都能分得清，门德斯元老也不是会忍不下这些话的人。”
夏恩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门德斯。
好家伙，克罗姆这家伙还真敢说。
而门德斯居然也一声不吭地认了下来。
“至于说心里的想法……”克罗姆说到这里，居然嗤笑了一声，“这里的所有人都体验过面临绝境的滋味，没人愿意再去体验一次，也没人愿意被扔下。”
“所以，与其让一部分人‘被送死’，不如我们一起‘去送死’，说不定计划还真能成功呢？”
夏恩还来不及回答，就看到门德斯的目光重新凝聚，“虽然计划的危险性太大，但放弃下属，放弃士兵，放弃朋友的选择……我不想再做一次。”
“一次，就已经够了。”
门德斯的语气很平静，带着些悠长的意味。
里面不知藏着多少悔恨，多少仇怨。
“其它诸位，还有艾琳呢？”
“如果撤退时需要留守，我会留下。”伴随着“铿锵”声，艾琳手中长剑重新入鞘，声音在作战会议室中回荡。
“这话说的……那我还怎么跑路？我也得陪着留下来了。”夏恩一时失笑摇头，“其他诸位呢？”
“我要留下，该死的异兽，我早就想让这群畜生尝尝厉害了！”
“我也要留下，有首领在，有门德斯元老在，还有夏恩在，我有信心！”
“废话少说，干就是了！”
身边指挥官的声音从一两人的发声，再到此起彼伏，再到嘈杂无匹，难以辨别。
……
会议散去，所有人各归各处。
夏恩一路跟着艾琳，回到了她的房间。
只不过这一次，少女打开房门以后，居然连片刻进门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夏恩，直接就关上了大门。
让夏恩结结实实地吃了次闭门羹。
而这，是曾经的冒险旅途中，他极少有过的待遇。
“艾琳，你还在生气吗？”站在门外，夏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先前那种情况下，他冒险也实属有准备下的无奈之举，而由此让少女产生的担忧……他也只能一个人接下来。
门里面没有声音传出。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少女正依靠着身后的大门，倾听着夏恩的话语。
刚刚在进行收回防线作战，召开作战会议时，她心中的情感或许被这些繁杂的事务给冲散了不少。
但眼下一旦回到安静的环境中，回到一对一和夏恩对话的情况下，少女心中的害怕，恐慌，就不可遏制地泛了出来。
溢满她的内心，让她哪怕身为序列七的能力者，身为早就做好为夏恩而牺牲准备的“牺牲者”，都觉得浑身无力。
三年之间，那种空落落无所依，午夜梦见夏恩，却又突然惊醒的记忆，伴随着这样的恐慌感，一同涌上心头。
于是，少女再也支撑不住，倚靠着大门缓缓软倒下来，跪坐在地上。
“我不在生气，我没有生气……”她喃喃自语着，视线略微有些失焦。
她也不知道那一刻的自己是怎么了。
是生气吗？
或许是，不然她也不会伸手打了夏恩一巴掌。
可是回到眼下呢？她的生气又在哪里？
她只是在害怕，害怕三年前的一幕会再次延续。
害怕夏恩会再次丢下她而已。
“艾琳，无论你在不在生气，让我进来总是可以的吧？”夏恩有些无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刚刚有好几个指挥官走过去，看我在你门前这样傻站着，看过来的眼神都奇怪得不行……实在不行的话，要不我晚点再过来，你先睡会儿？”
不行。
不可以让他走……
这念头在少女的脑海中闪过，让她重新站起身来，努力站稳身体，拉开了大门。
“艾琳？”看见出现在门后，似乎有些状态不对的少女，夏恩一时有些不解，有些诧异。
下一刻，他看见艾琳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然后，夏恩就被一把抓进了房间。
只余大门关上的砰然作响，回荡在战壕的走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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