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仍带着怒色。
“你方才说，顾衍接下了那人的荷包？”
眉头压低紧贴隐约闪烁着杀意的双眼，额头和脖子上青筋显现，嘴唇紧抿着，银牙死咬，呼吸稍稍有些急促，坐姿紧绷，连手指也紧握成了坚硬的拳头。
没等那人说话，苏戊又是一拳锤了下去。
“果然如此！”
这话像是从齿间撕咬出来的，带着几分痛恨，和近乎无尽的愤怒。
“多少年了，没想到顾衍竟是始终如此！”
下首的人尝试着开口，“皇上……”
可刚发出两个字音，苏戊愤怒的声音再次高了一截。
“闭嘴！”
手下的木头传来碎裂之声，苏戊面上的神情越发阴鸷。
“顾衍这个人，心机深不可测，行事密不透风滴水不漏！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传信的人似乎不太明白苏戊的话，战战兢兢的抬了头。
“皇上……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奇异的是，苏戊的怒气渐渐平缓下来，他眉头聚拢，神色暗了下来，身上虽仍有帝王气势，杀气却少了不少。
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苏戊再次开口。
“许芙蓉给的荷包，必定是出了纰漏，否则，顾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与她虚与委蛇？”
“是！”那人擦了擦汗，赶忙接着道，“奴才这就派人前去查看！”
不能怪苏戊如此紧张。
给顾衍送了荷包的那个富婆，是他刻意安排暗中扶持起来的。
以许芙蓉这样的身份，出入任何场所都不引人注意，轻易的就能打探出许多机密消息来。
若这个荷包是其他人收下的，苏戊不仅不会多想，甚至不会在意这件事情，可当这件事情发生在顾衍的身上，他就不得不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因为……顾衍实在是太聪明了。
在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几乎控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怒气，和迸发出来的杀意，还有那份深深埋藏在心底里，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正视的无力感。
“顾衍……”
再次喃喃出这个名字，苏戊的眼神微微眯起，看向手上的扳指。
“时间，快到了吧？”
顾衍是个极其少见的人才，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而他这位主君，本应该掌控一切的帝王，根本就没有真正控制住这位人才！从未让顾衍心悦诚服过！
好在，苏戊心里知道，有些事情，即将成为定局。
大殿内的气氛松缓了片刻，跪倒了一地的太监宫女们仍是不敢起身。
在这群奴才里，领头的身穿深色长袍的太监神色微微一动，随即又安分了下来。
正在这时，苏戊恰巧开口。
“小李子，去泡杯茶水来。”
“是！”
深色长袍的太监应了一声，立刻出列，但他并未直接前去泡茶，反而兜兜转转，默不作声去了大殿后方。
那里，早已安安静静等了一个宫女。
“将这纸条给娘娘带去。”
小宫女熟络的掏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随后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一切发生的太快，整套流程像是走了多遍，快速的让人几乎无法看清。
小宫女才一转身，小李子立刻赶去泡茶。
待到回去之际，连殿内的香都未燃多少。
而在霖春宫，娴妃才刚看到纸条上的内容，立时便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大喜之色，看向了旁边的孙嬷嬷。
“嬷嬷可知，方才我得了什么消息？”
孙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只伺候过的妃子，没有八个也有五个，随意一扫娴妃的神色，便谦恭的开口。
“老奴不敢乱说。”
“嬷嬷——”娴妃拉长了声音，凑近了嬷嬷身边，“这宫里，谁不知道孙嬷嬷是个顶有见识的人？这点小事，嬷嬷无非是怕拂了本宫的面子吧？”
“这……”孙嬷嬷开始犹豫起来。
见状，娴妃赶忙再次凑近，悄悄的道：“有人传了信，说如今明镜殿内，皇上正大发雷霆！”
娴妃计量着，如果她能消解皇上的怒气，或许就能保住宠爱，长长久久的在皇上眼中挂了名号，光是想到这一点，她就激动不已。
但，她一个新获宠的妃嫔，想要如今在这个枪口求生，没人指点，就意味着送死。
她看着孙嬷嬷的眼光越发热切，但孙嬷嬷却仍在犹豫，显然对她不够信任。
暗暗咬紧了银牙，娴妃从头上摘下一只足金簪子，悄悄塞进孙嬷嬷的手中。
“嬷嬷是个聪明人，如今我正当荣宠，若是嬷嬷再搭把手，以后荣华富贵，岂能少了嬷嬷的？”
像是等待着娴妃的这句承诺，话音落下，孙嬷嬷终于抬起了头。
“娘娘这里，可有会做糖蒸酥酪的人？”
“糖蒸酥酪？”娴妃有些不解，“还请嬷嬷说说，这糖蒸酥酪，是有什么妙用？”
“娘娘可曾食用那甜点？”
“用过的，”娴妃点头，“只是平日里没多注意，如今本宫只知是一道甜品，并不罕见，味道也确实不错。”
“娘娘端一碗糖蒸酥酪过去即可。”
“你说的可是真话？”
嘴上虽口口声声问着孙嬷嬷，但娴妃心里仍旧是忌惮着，她不敢轻易相信。
孙嬷嬷这样的人精，单单只是扫过去一眼，便知道娴妃心中存疑。
为了取信，索性将事情捅出，“娘娘进宫时间不久，只怕是从未听说过，皇上钟情甜品，是因为一个女人。”
越说下去，孙嬷嬷的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几乎相当于耳语。
但这份小心，反倒让娴妃信了她。
“好，那本宫就依嬷嬷所言！”
不多时，宫人便拿了食盒过来。
除了糖蒸酥酪这道主菜，还备上了另外几种甜点。
因着娴妃正得宠，再加上皇上正在气头上，侍卫们不敢阻拦，她进去倒是一路顺风。
小心翼翼避开满地残渣，娴妃慢慢接近了苏戊。
“皇上这是累了吧？”
一边说着，娴妃一边拿出了食盒中各类甜品，对于那碗糖蒸酥酪，她更是刻意往前放了放。
果然，苏戊的目光很快被吸引。
然而，他轻轻咳了一声，开口却是问道：“爱妃今日怎的拿些甜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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