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早就听到里面的呕吐声，帮静晨刷洗干净痰盂又拿着抹布将屋里的秽物擦拭干净，刚待退出去，静晨唤住了他，“去厨上给爹爹准备一碗粥送来吧。爹爹肚子里空，会不舒服的。”
柳自清点点头，“我儿甚是孝顺。晨儿啊，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静晨歪着小脑袋，小手摸着爹爹的胡子说道：“爹爹，今日我去叔父那读书，学到了好多学问。”
“都学了什么？”
“学了《诗经》中的《雅》中的一篇，不过我记不太全，就不能背给爹爹听，叔父还给我讲了故事，爹爹也听听吧。”
“好，说给爹爹听听，就当是给爹爹解酒了。”
静晨沉思一会，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奶声奶气的说道：“春秋时期，孔子的弟子子贡，因为有钱，经常穿华丽的服饰，孔圣人看不惯他的新潮，说他为君子之器，他沾沾自喜，便问孔圣人自己是什么器，孔子随意说是瑚琏之器，然后子贡便更加的洋洋得意了。爹爹，孔圣人到底是在夸子贡还是在笑话他？”
柳自清哈哈一笑，“当然是嘲笑他啊。晨儿，君子不器才是对的，所谓君子是指品格高尚的人。不器是指不像某一种器皿。君子博学多才，可以胜任各种工作。孔圣人是笑话子贡仅仅局限于某一方面。”
静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爹爹，我明白了，爹爹学问就是高，三言两语就让晨儿茅塞顿开。爹爹，今日我还听叔父讲了《易经～系辞》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噢，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这句话是不是跟君子不器是一个道理？”
柳自清点点头，“嗯，我儿甚是聪明。形而上是无形的道体，形而下是万物各自的相。被万物各自的形象与用途束缚，就不能领悟、回归到无形的道体之中了。君子心怀天下，不像器具那样，作用仅仅是陷于某一方面。器者，形也，有形即有度，有度必满盈，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
静晨一脸崇拜的瞧着父亲，“爹爹，您学识渊博，晨儿受教了。”
“呵呵，我儿可听得懂？”
“不是很明白，爹爹且听我说说，看晨儿说的可对。”
“好，大胆的说便是，不对的地方爹爹会给你纠正的。”
“爹爹，这世上有好多人，为了生活就得做事，于是世上就有了好多职业，可以经商，可以种庄稼，可以做苦力，也可以考功名做官，这些都是有形的，拘于一种工作。我觉得圣人的工作是无形的……”
“哦？”柳自明来了兴致，坐直了身说道：“为何？”
“君子之思不器，也就是说思想是不受限制的，圣人之所以是圣人，是因为他们想法流传千古，爹爹乃至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学习他们的思想，诵读他们的文章。世上之人都说做官好，可晨儿不那么认为，因为自古圣人有几个是做官的？他们守着清贫著书立说造福万代，他们没有做官的机会吗？我想不是，是他们不屑为官，他们读书也不是为了做官，他们不想被官帽所束缚，更不想迷失本心，失了读书人的风骨。君子之量不器，不管别人说什么，自己莫忘初心便好！”
柳自清被女儿的一番话说愣了，虽然静晨奶声奶气，说话也磕磕巴巴，可是她说的一句一字都是那么的通透，这让他无比的震撼，心说，“小小的人儿都懂得道理，为什么我还不明白？”
静晨见爹爹不说话，又奶声奶声的说道：“所谓功名只是一种形式，是给外人看的，世上之人只把考取功名作为读书人成功的标志，那是不对的。爹爹是君子，不拘做什么都是成功的。”
“爹爹是君子吗？”柳自清弱弱的问道。
“是！”静晨脆脆的回答道：“爹爹醉心读书，陶冶自己也影响我们，让我们明白立世为人的道理，这比什么都好呢。”
柳自清呼的站起来，将静晨举得高高的，“哈哈哈，我柳自清枉读这么多年的书，竟不及我儿明白，好好好，我能养出好女也算是君子了，哈哈哈……”
一扫两日的阴霾，柳自清心情大好，抱着静晨说：“时辰不早了，爹爹也不喝酒了，送晨儿回房安歇可好？”
静晨苦着笑脸说：“好是好，可爹爹一身的酒气，肚子里的东西又吐了个干净，我担心爹爹不舒服，不如我让小娘准备些点心，爹爹再吃些，空着肚子睡不好觉的，我就试过，我想睡的时候，肚子偏偏咕噜咕噜的响个没完……”
“哈哈哈，爹爹听晨儿的，走，去你小娘那，晨儿陪爹爹吃点子夜宵可好？”
“好！”静晨小胳膊搂着父亲的脖子，父女俩说说笑笑往后院走去。
得知柳自清去了钱姨娘那，大娘子虽然生气可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口无遮拦呢，想着自己之前说的话，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偌大的床，她只得叹气却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
静晨去了家塾，每日回来不是背书就是研究刺绣，再不就是去父亲的书房献宝，絮絮叨叨说自己今日学到什么，有什么感受，还不忘让父亲指出理解错误之处。
柳自清自从听了静晨那日所言，心情开朗许多，也就越发喜欢自己的这个女儿，几日不见便想的厉害，所以隔个三两天便跑去后院跟静晨聊聊学上的事，晚了便宿在钱姨娘处。他三天两头的来，钱姨娘说不上什么高兴，还隐隐的担忧，怕大娘子吵闹。可小娟却一点不担心，还幸灾乐祸的说，谁让大娘子说话不小心，惹得主君发脾气，她留不住主君还不许主君来姨娘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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